“妈,我跟我师父说好了,在下头的城镇跟着他好好学几年本事,我想着……工作稳定的话,就找个当地老实本分的女孩子,结婚生子,到时候我会请你们去观礼的,就这样,妈,我走了。”
张老三说完,拎着行李,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的走了。
郑秀兰追出去,大喊,“老三,你赶走出这个家门,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张老三脚步顿了下,嗯了声。
“妈,我会给你和爸打电话的,我工资不多,就不交给你们了,我要攒着娶媳妇。”
说完,抬脚快步离开。
郑秀兰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的飞快,又气又急,拍着栏杆,声音里都急出了哭腔。
“老三呐,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妈什么时候亏待你了?你跟妈说啊,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妈?你大哥说了妈好几次,你拿了五千块钱买工作,妈都没跟你提过,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说走就走……”
郑秀兰说着,想到儿子小时候的模样,眼泪都哭出来了。
天爷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大天天耷拉着一张脸,看到她这个妈跟没看到一样,孩子全交给她,她这些天抱着孩子上下班,基层不跟当小领导一样有办公室,她抱着孩子跟那些人极在一块儿,还要听他们冷言冷语,她快难为死了。
老二跟个炮仗一样,她说一句话能顶十句嘴,还句句往她心口上戳,动不动就拿钱说事,动不动就说她逼他离婚,害他没了媳妇。惹急了就让她给他介绍研究生对象,让研究生拿钱养他!
是她不想跟他介绍吗?是人家不愿意!
为这事儿,她都跟张老头吵了好几架。
张老头说,“他也不想想,人家研究生,还是家里独生女,爸妈给准备了房子,回来就有好工作,怎么会看上他一个没几个钱的二婚男?!”
她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理解她,她以为她还有个听话懂事的老三,结果老三闷不声的做了件大事!
彻底离开了这个家。
她怎么能不伤心?!
郑秀兰呜呜哭了好一会儿,看着老三拎着包上了公车,目送公车消失在视线里,还在哭。
有邻居看到,哎哟一声,嘲讽道,“郑领导,这大清早的哭什么呢?也不嫌晦气!”
“哭你,哭你全家!”
郑秀兰一抹眼泪,啐了那人一口唾沫,转头回了屋。
那人冷哼一声,“呸,活该。”
范良玉从张老二的骚扰电话里得了信儿,巴巴跟苏红英打电话,遗憾道,“可惜了,这小子有几分精明在身上的,算他溜得快,不然张家能更热闹。”
想到张家抢走,却没得到善待的孩子,范良玉嘴唇动了动,想说,又没说。
算了,跟她说了,也是平白给她增加困扰。
郑秀兰那人,就是孩子死也得在张家,断不会给苏红英。
而苏红英厌烦极了张家人,何必让她知道。
范良玉顿了下,问苏红英,“事情算是处理干净了,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有。”
苏红英笑了声,说,“我买好了去南方的火车票,我三哥说南方经济发达,遍地是挣钱的买卖,我打算去呆几年挣点钱。”
“待几年?”范良玉莫名觉得有些不踏实,顺口问道。
苏红英笑,“说不好,可能几年,也可能……不回来了。”
“苏红英。”
范良玉皱眉,只觉心口漏跳一秒,攥着电话线,提醒她,“你妈你大哥你三哥你的家人,你……不要了吗?”
苏红英沉默了一会儿。
轻轻叹气,说,“我……没脸要,我以前挺没心没肺的,为了个男人,亲妈不要了,家人不要了,大哥电话打到我手里,喊我回去看我三舅,我当时跟鬼迷了心窍一样,叫嚣着让我妈给郑秀兰道歉才要回去,这种人你说值得被原谅吗?”
范良玉也沉默,她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里,两人谁也没说话,好半天,范良玉叹口气,说,“你这不叫没心没肺,这……”
“这叫丧了良心,良心被狗吃了。”
苏红英自嘲一笑,道,“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我妈……大概也不想再看到我,我就不留在她跟前碍她眼了,你……好好工作,哪天不想干了就去找我,我先去混个人样出来。”
“……好,你买的哪天的火车票,我去给你送行。”范良玉道。
苏红英说不用了,“你时间上来不及,我也不想说再见,就这样,挂了。”
“苏红英!”
范良玉拦住她,笑着说了一句,“你以前的事我管不着,但在我这,你……算是我的救赎,你让我学会了反击,学会了走错路就该及时调头,让我不用困在一个人渣身上一辈子,这一点,我记你的恩情,我……谢你千次万次!你以后……多保重,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能力范围之内,能帮的,我拼死都会帮!”
苏红英愣了下,看了眼话筒,哈哈大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她说,“好,我记住了,范良玉,朝前走,可以回头看,但绝对不要往回走。”
“……你也是。”
挂了电话,苏红英跟宾馆的工作人员说了退房,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小小的一个包,衣服都没几件,大多都是她在娘家时,她妈给她买的。
嫁进张家一年多,她连件新衣服都没买过。
真是讽刺。
苏红英深吸一口气,等工作人员检查完房间,去前台拿了押金,去百货商店买了些东西,搭车去了李父李母家。
到地方时,天已经黑透了,她等了些时候,直到没什么动静了,才走着到李父李母家门口。
在外头看了眼,趁着夜色遮掩,把东西放到了门槛边上。
又抹黑找到李三哥家,把买来的东西放下。
回去的时候,路上早没车了,她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看到一个开夜车的出租车,打车去了李半夏的新院子。
她一次都没去过,地址还是苏老三给的。
让她离了婚回家去住,她没脸回来,却把地址记的烂熟于心。
天太黑,只隐约看的出院子的轮廓,一个高出院墙的树有几根枝丫露在墙外头,苏红英看到只觉亲切。
是她妈喜欢的那棵紫藤花树。
她踮脚够了下,一下没摸到,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指尖一下就触到了。
苏红英眼眶瞬间一热,好像够到紫藤花树就够到了她妈一样。
但一样不一样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有些事做错了,就再也回去不了。
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后,苏红英在大门口停下,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纸包,塞进门缝里,坐在门口沉默的望着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