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河化工厂废弃的三号仓库外,红蓝警灯如同鬼魅的眼瞳,在倾盆暴雨中疯狂闪烁。刺耳的警笛声撕裂雨幕,数辆印着“消防”、“应急”的车辆如同钢铁巨兽,蛮横地碾过泥泞,急刹在仓库门前。泥水四溅。
苏晓雯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湿透,如同被剥鳞的鱼。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泥浆和血污,却冲不散眼底刻骨的惊恐。她沾满血泥的手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铜算盘珠和那块粗糙的金属碎片,指关节捏得惨白。仓库深处……那两点刚刚重新亮起的、如同毒蛇之瞳的暗红光点……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她的神经上!
“里面的人!立刻出来!仓库结构危险!立刻撤离!”扩音喇叭的吼声穿透风雨,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消防队员穿着厚重的防水服,如同黑色的礁石,迅速在仓库门前展开。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雨帘,瞬间锁定了瘫在泥水中的苏晓雯和那道被强行撬开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仓库门缝!
“救……救命……”苏晓雯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呜咽,沾满泥浆的手指向那幽深的门缝,“里面……里面有人!有东西!”
带队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消防队长,目光锐利如鹰。他扫了一眼苏晓雯狼狈惊恐的状态和手掌上淋漓的血口,又死死盯住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缝。手电光柱刺入黑暗,只照亮门口翻滚的泥水和散落的锈蚀零件,更深处一片死寂的漆黑。
“一组!警戒!二组!跟我进去!注意结构安全!”队长没有丝毫犹豫,命令干脆利落!几名队员立刻持强光手电和破拆工具,如同尖刀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道散发着浓重腐败气息的……黑暗门缝!
苏晓雯被两名队员架起,拖离仓库门口。冰冷的雨水让她浑身发抖,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锥刺骨。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被强光短暂撕裂的黑暗门缝,心脏疯狂擂动。那东西……那个拖着管钳的“人”……还在里面吗?
仓库内。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手术刀,切割着浓稠的黑暗和腐败的气味。光柱扫过之处,是堆积如山的废弃机器残骸、锈蚀的管道、散落的零件和厚厚的灰尘蛛网。空气里弥漫着死寂。
“报告!未发现被困人员!”
“报告!未发现明火!但有强烈刺激性化学品残留气味!疑似……废弃原料泄漏?”
“报告!发现……拖拽痕迹!通向……东南角深处!”
队员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电光柱顺着地面一道清晰的、如同重物拖行留下的泥泞痕迹,缓缓移向仓库最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
光柱尽头……
一堆被防水油布半覆盖的、如同小山般的废弃设备旁……
一个极其极其矮小、佝偻的……
深蓝色身影……
背对着光柱……
静静地……
蜷缩在角落里!
身影头上……
那顶破旧的安全帽……
歪斜地扣着……
帽檐下方……
一片……
深不见底的……
阴影!
那两点暗红的光……
已然熄灭!
只有……
那把锈迹斑斑的巨大管钳……
如同死去的巨蟒……
沉重地……
压在他沾满油污泥浆的腿上!
一动不动!
如同……
一尊……
凝固在时光尘埃里的……
雕塑!
“发现目标!”队员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警惕!数道光柱瞬间聚焦!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钉在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别动!举起手来!”厉喝声在仓库里炸响!
那个佝偻的身影……
毫无反应!
依旧……
如同泥塑木雕般……
一动不动!
只有……
一股更加浓烈的……
混合着铁锈、机油和……某种……
难以言喻的……
肉体腐败气息……
如同实质的毒瘴……
从那蜷缩的身影周围……
无声地……
弥漫开来!
“警戒!”队长声音陡然拔高!沾着雨水的手猛地按住腰间的对讲机!一股极其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沾着泥浆的靴子极其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一步,强光手电的光柱死死钉在那身影的后背!
“报告情况!是否需要支援?!”
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询问。
队长布满雨水的脸上肌肉紧绷,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个死寂的身影,声音低沉而凝重:“发现……一名……疑似被困者。状态……不明。现场……有强烈不明刺激性气体和……生物腐败气味!请求……防化与医疗支援!立刻!”
仓库外。
苏晓雯被安置在一辆开着暖风的消防车后厢。毯子裹着冰冷发抖的身体,医护人员正快速处理她手掌的伤口。消毒水刺痛伤口,她却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仓库大门的方向。里面……怎么样了?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
一名刚刚从仓库里退出来的消防队员,脸色极其难看地快步走到队长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了几句。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盯在车厢里脸色惨白的苏晓雯身上!
他几步跨到车厢前,沾着雨水和泥浆的脸在车厢灯光下如同冰冷的岩石。
“苏晓雯?”队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冰冷,“仓库里那个人……你认识?”
苏晓雯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心脏!她沾着冷汗的手死死攥紧毯子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不……不认识……”她声音嘶哑颤抖,“他……他是什么人?”
队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冰的钢钉:
“他穿着新河化工厂的旧工装。”
“安全帽内侧……贴着名字。”
“他叫……”
“苏大强!”
苏大强?!
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响!
苏晓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父亲?!
仓库里那个拖着管钳、如同恶鬼般扑向她的……是父亲?!
这不可能!父亲十几年前就……就死在工厂事故里了!尸体……是火化的!
巨大的惊骇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她的意识!眼前瞬间被翻滚的血红覆盖!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她沾着冷汗的手死死捂住嘴巴,身体如同被抽掉所有筋骨,软软地向后倒去!
“爸……爸……”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呜咽,从她沾血的唇间溢出。
随机……
眼前彻底一黑!
意识……
沉入无边的黑暗!
滨江工源大厦北坡。
风雨如同发狂的巨兽,持续不断地撕咬着这座钢铁巨兽的筋骨。备用电源的惨白灯光在指挥部疯狂闪烁,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屏幕上,大部分区域依旧是令人绝望的黑暗雪花,只有代表北坡c7基座区域的监控画面,在剧烈的抖动和雪花干扰中,顽强地显示着裂缝深处那一点穿透厚重防水布、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幽蓝光芒!
“猛哥!主馈线……彻底断了!抢修队……被塌方堵在半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电工组长布满血污的脸上是巨大的绝望,“备用柴油机组……进水短路!彻底趴窝了!排水泵……停了!”
“基座位移传感器……全部离线!裂缝情况……未知!”
“顶板压力监测……最后数据……临界值!”
灭顶的危机如同实质的绞索,死死勒住了工源的咽喉!断电!意味着维系这座巨厦在风雨中不倒的生命线……被斩断了!排水泵停摆,雨水将疯狂灌入地基和裂缝!结构监测失灵,随时可能发生的致命位移无法预警!顶板压力临界……随时可能崩塌!
王猛站在疯狂闪烁的屏幕前,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虬结,独眼赤红如同烧红的炭球!他沾满油泥的手死死攥着怀里那半截冰冷的铁砣!砣体粗糙的棱角硌着肋骨,砣面上三道焦黑的刻痕在惨白灯光下如同泣血的伤疤!小山哥留下的光……还在下面!可滨江的天……要塌了!
“操他妈的!”王猛炸雷般的嘶吼压过风雨的咆哮,“没电?!那就用命顶!老周!”
“在!”老周浑身湿透,手臂上简易包扎的绷带渗着暗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破釜沉舟的火焰!
“带人!去地下室!手动启动备用排水阀!用扳手!用撬棍!用牙啃!也得把水给老子排出去!”
“技术组!给老子盯死c7那点光!它就是咱们的眼睛!裂缝要是裂了!光要是灭了!立刻吼!”
“其他人!”王猛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指挥部里一张张黧黑、淌汗、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火焰的脸,“跟老子去顶楼!加固!用钢板!用钢钎!用咱们的脊梁骨!给老子把顶板……焊死!”
命令如同点燃引信!巨大的悲怆化作破釜沉舟的决绝!工人们怒吼着!如同黑色的怒潮涌出指挥部!冲向各自的地狱战场!王猛抓起脚边一根沉重的钢钎,布满老茧的手沾满油泥血渍,铁塔般的身躯撞开风雨,冲向最危险的顶楼加固点!
风雨如刀!顶楼巨大的钢架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王猛和工人们如同怒海狂涛中的礁石,顶着能将人掀飞的飓风和劈头盖脸的冰雨,用身体抵住摇晃的钢梁,用钢钎和焊枪强行加固那些发出危险呻吟的连接点!每一次焊枪的弧光在暴雨中亮起,都如同生命最后的燃烧!
“猛哥!c7的光!闪了!在动!”对讲机里传来技术组声嘶力竭的吼叫,混杂着巨大的风雨噪音!
王猛布满血污的脸猛地转向北坡方向!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钉在风雨深处——裂缝里那点幽蓝的光芒……正在极其极其剧烈地…… 明灭闪烁!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即……光芒…… 猛地向上…… 抬升了一丝!位置……似乎…… 越过了防水布?!
“裂缝……裂开了?!光……爬上来了?!”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心脏!王猛沾满油泥的手死死攥紧钢钎!小山哥!你到底在下面……留了什么?!
滨投集团总部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前,老者依旧负手而立。窗外,工源大厦在风雨中如同挣扎的困兽,顶楼隐约可见焊枪闪烁的微弱弧光。屏幕一角,新河仓库现场消防队的实时画面无声播放——苏晓雯昏倒在消防车里,仓库门口消防队员严阵以待,防化部队的车辆正闪烁着警灯冲破雨幕驶向厂区。
秘书如同影子般出现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董事长,新河那边……‘东西’找到了。苏大强。状态……很不好。苏晓雯晕厥。防化进去了。工源北坡……裂缝好像扩大了。他们……在玩命。”
老者沾着雪茄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敲击,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寒潭,倒映着窗外风雨飘摇的工源大厦和屏幕上新河仓库闪烁的警灯。
“玩命?”他沾着雪茄味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如同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滨江工人的命……确实硬。不过……”他顿了顿,手指的敲击……极其极其轻微地…… 停顿了一下。
“再硬的骨头……也经不住……从根子上烂。”他沾着雪茄味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通知媒体部。工源北坡裂缝扩大、结构濒临崩溃的‘内幕消息’……可以放了。标题……要醒目。比如……《奇迹还是谎言?工源‘铁砣’下的豆腐渣真相!》”
秘书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明白。另外……瑞士那边……唐文谦的飞机……已经进入滨江空域了。预计半小时后降落。”
老者沾着雪茄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击的动作……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风雨太大。”他沾着雪茄味的声音如同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期待,“飞机……降落的时候……最怕……遇到乱流啊。”
新河三号仓库门口。
防化部队穿着厚重的白色防护服,如同外星生物般,沉默而迅速地进入仓库。强光灯将仓库深处照亮。那个蜷缩在角落的、穿着深蓝色破烂工装的佝偻身影,被数道光柱死死锁定。
一名防化队员极其极其谨慎地靠近,布满水汽的面罩后,目光锐利如鹰。他沾着厚厚橡胶手套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伸向那顶歪斜扣在身影头上的…… 破旧安全帽……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帽檐的瞬间!
“滴——!滴——!滴——!”
防化队员胸前佩戴的高灵敏度生物探测仪……
毫无征兆地……
爆发出凄厉无比的……
尖锐警报!
屏幕上……
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
瞬间……
拉成一条……
绝望的……
直线!
“报告!目标……无生命体征!”队员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死了?!
仓库内外瞬间死寂!只有风雨的咆哮和探测仪凄厉的警报声在回荡!
防化队员沾着厚厚橡胶手套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轻轻掀开了…… 那顶破旧的安全帽……
安全帽下……
露出的……
不是预想中…… 腐烂或惊恐的脸……
而是……
一个……
被某种…… 极其粗糙、如同工业铸造翻模而成的…… 暗灰色金属…… 彻底覆盖的…… 头颅轮廓!
金属表面布满锈蚀和凹痕,没有任何五官的痕迹!
只有……
在额头正中央的位置…… 一个极其极其微小、边缘锐利的…… 圆形孔洞…… 深不见底!
孔洞边缘……
残留着…… 极其极其细微的…… 暗红色…… 锈迹……
如同……
干涸的…… 血痂!
而孔洞内部……
隐约可见…… 几根…… 断裂的…… 如同光纤般的…… 透明丝线…… 末端…… 闪烁着…… 极其极其微弱的…… 幽蓝光点!
如同……
熄灭前…… 最后的…… 火星!
整个头颅……
如同一个…… 被强行…… 焊死在…… 那具佝偻身体上的…… 冰冷…… 金属…… 面具!
散发着……
一种…… 令人灵魂颤栗的…… 非人…… 死寂!
“这……这是什么?!”一名年轻的消防队员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
防化队长布满水汽的面罩后,脸色瞬间煞白!他沾着厚厚橡胶手套的手死死按住对讲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报告指挥部!新河三仓发现……不明生物体残骸!状态……高度异常!请求……最高级别封锁!立刻!马上!”
对讲机那头……
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
探测仪凄厉的警报声…… 和窗外…… 更加狂暴的…… 风雨声…… 如同…… 末日…… 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