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章 牺牲者的血钥
冰冷的金属手指，如同死神的枷锁，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扼住了田翠的咽喉！窒息感如同铁锤般砸向她的意识，视野瞬间被压缩成一条布满血丝的黑暗隧道。右肩被臂刃贯穿的剧痛、左肩烧灼的焦糊感、全身被高压电流肆虐过的麻痹和撕裂感…所有痛楚在这绝对的窒息面前都变得遥远模糊。
结束了。
祖父…贺兰敏…周景明…还有那些被浸泡在培养液中的孩子们…所有的牺牲和挣扎…都要随着这冰冷的指骨，一起被掐断在这罪恶的核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爆裂的巨响，猛地从田翠身后、那扇被炸得扭曲变形的防爆门方向传来！并非爆炸，更像是某种沉重到极点的物体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狠狠撞击金属的声响！
扼住田翠咽喉的金属手指，动作猛地一滞！白鸽那双冰冷的银白眼眸，瞬间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数据流疯狂刷过！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地狱归来的魔神，裹挟着狂暴的硝烟和冰冷的杀意，撞碎了弥漫的烟尘，如同炮弹般射入球形空间！
是贺兰敏！
他身上那件在法庭上还笔挺昂贵的西装早已破烂不堪，浸满了暗红的血污和泥泞。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鲜血糊住了他半边脸颊，却遮不住那双燃烧着焚尽一切火焰的眼睛！他的眼神，如同淬血的刀锋，瞬间就锁定了扼住田翠咽喉的白鸽，以及田翠左手上那枚依旧死死按在灼热接口上的婚戒！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在身体落地的瞬间，脚下坚硬的特种合金地板都被他踏出蛛网般的裂纹！他整个人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强弓射出的箭矢，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扑白鸽！
“放开她！！！”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如同受伤雄狮最后的怒吼，震得整个球形空间嗡嗡作响！那声音里蕴含的狂暴杀意和某种更深沉、更不顾一切的守护意志，甚至让空气中弥漫的混乱神经脉冲都为之一滞！
白鸽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高威胁变量”会在此刻出现！她的电子脑瞬间将贺兰敏的威胁等级提升到最高！扼住田翠咽喉的左手下意识地松开，那只变形的合金臂刃右臂猛地抬起，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斩向扑来的贺兰敏！
快！太快了！半机械改造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人类极限！
贺兰敏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前冲的势头太猛，根本来不及完全闪避！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能强行拧转身体，用左臂外侧硬生生格挡！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合金臂刃狠狠斩在贺兰敏的左臂上！坚硬的战术护臂瞬间被切开，刀刃深深嵌入臂骨！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贺兰敏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侧面踉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眼中的火焰没有丝毫熄灭，反而因为剧痛而燃烧得更加疯狂！
“呃啊——！”剧痛让贺兰敏发出一声闷哼，但他借着踉跄的势头，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旋转！被斩伤的左臂如同废掉般垂下，但他的右拳，凝聚着全身的力量、愤怒和不顾一切的意志，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向白鸽的太阳穴！那里，覆盖着精密的银色金属纹路！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金属的巨响！
白鸽的头颅被这蕴含了贺兰敏全部生命力量的一拳砸得猛地偏向一侧！覆盖太阳穴的银色金属纹路瞬间凹陷下去，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她银白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出现了剧烈的紊乱和卡顿！身体第一次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了一步！
“田翠！戒指！密码！”贺兰敏嘶吼着，声音因为剧痛和脱力而颤抖，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田翠混沌的意识边缘！
戒指！密码！
周景明用命传递的密码：“普罗米修斯的火种，在背叛者的血液中熄灭！”
贺兰敏的血！他此刻喷涌而出的、滚烫的、属于牺牲者的鲜血！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力量，如同冰原下的暗流，猛地冲破了田翠意识中的黑暗和窒息！求生的本能和对终结这一切的执念，让她濒临熄灭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光热！
她的左手，依旧死死按在那个灼热、焦黑的接口上！戒指内侧的金红微光早已熄灭，戒指本身甚至因为高温而微微变形，烙铁般烫着她的皮肉！但她感觉不到！她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贺兰敏那声嘶吼上！
就在白鸽被贺兰敏一拳砸得踉跄、电子脑陷入短暂紊乱的瞬间！田翠用尽灵魂深处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自己染血的、颤抖的右手，狠狠按在了左手的婚戒上！
她的血！贺兰敏溅在她手上的血！还有她自己的血！混合着，浸透了那枚滚烫的戒指！
“普罗米修斯的火种…”田翠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无声的嘶喊，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燃烧，“在背叛者的血液中…熄灭吧！！！”
她按着戒指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要将自己的生命都按进去一般，狠狠向下一压！
“滋啦——！！嗤！！！”
这一次，爆发的不是电弧！而是一股粘稠的、如同熔融岩浆般的、混杂着暗红血色的诡异能量流！这能量流并非纯粹的物理电流，其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痛苦的嘶吼、愤怒的咆哮、牺牲的悲鸣！它顺着田翠的左手、那枚沾满两人鲜血的戒指，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火山熔岩，狂暴地灌入了那个灼热的接口！
“轰——！！！”
整个球形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中央的数据核心球体，在吸收了这股混杂着强烈情感意志和牺牲者鲜血的“污染源”后，彻底爆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逻辑层面的彻底崩溃！
幽蓝的数据流光瞬间被染成一片刺目的、混乱的血红！无数管道如同血管般爆裂开来！猩红的光流如同失控的狂龙般在球体内部疯狂冲撞、湮灭！那张早已溃散的光流人脸位置，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充满了逻辑错乱和崩溃的尖锐电子悲鸣，随即彻底被血色的数据乱流吞噬！
“核心逻辑矩阵…崩溃…100%…自毁协议…不可逆启动…倒计时…同步激活…”绝望的警报声变成了最后的丧钟！
“呃啊——！！！”
白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撕裂灵魂的电子尖啸！她抱着头颅，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砸中，剧烈地痉挛、扭曲！覆盖半边脸颊的银色金属纹路寸寸龟裂、剥落，露出下方烧焦的皮肉和闪烁着故障火花的电子元件！那双银白的眼眸中，数据流彻底崩溃，只剩下混乱的、不断闪烁的雪花点和刺目的红光！她体内的电子脑显然受到了最直接、最致命的冲击！“将军”试图降临的意志被这股混杂着人性最深重黑暗与最强烈光辉的洪流彻底撕碎、污染、驱逐！
“不…不可能…将军…意志…拒绝…污染…清除…错误…核心…毁灭…”她如同坏掉的提线木偶，在原地疯狂地抽搐、旋转，合金臂刃不受控制地胡乱挥舞，在金属墙壁和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倒计时，在田翠彻底模糊的视野里，跳到了最后五十多分钟，但数字后面，却多了一行猩红的、不断闪烁的小字：
[ 00:54:11]
[ 核心自毁协议激活！倒计时：00:10:00 ]
十分钟！只剩下十分钟！
田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戒指终于从灼热的接口上脱落，带着焦黑的皮肉，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微弱的轻响。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被黑暗吞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贺兰敏踉跄着、拖着鲜血淋漓的左臂，不顾一切扑向她的身影…还有白鸽那如同疯魔般在原地扭曲、崩溃的残影…
“田翠！！”贺兰敏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仿佛要穿透她沉沦的意识。
黑暗，彻底降临。
冰冷。
无边的冰冷和死寂。
田翠感觉自己漂浮在宇宙的虚空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沉重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如同永恒的烙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带着奇异温暖的金红色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诞生的第一颗星辰，在她意识的深渊里亮起。
光芒中，浮现出画面。
是那枚戒指。那枚铂金婚戒。内侧的刻痕“h&tc 365”在金红光芒中清晰可见，修补裂纹的金箔如同流淌的熔岩。
戒指的影像缓缓旋转，光芒流淌，映照出记忆的碎片：
缔约仪式上，贺兰敏面无表情地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指尖冰凉，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复杂…
暴雨夜，他蜷缩在沙发角落，被创伤记忆折磨得瑟瑟发抖，她笨拙地递上一杯温水，他抓住她手腕的力度，紧得发疼…
法庭上，他走向法警时，那短暂回望的一瞥，如同将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废弃仓库的雨夜，他浑身浴血撞碎烟尘扑来的身影，那双燃烧着焚尽一切火焰的眼睛…
画面最后定格。
是贺兰敏挡在她身前，左臂被合金臂刃斩开，鲜血喷涌，却用尽生命挥出那一拳的瞬间！他的眼神，是撕裂了所有伪装、所有算计、所有冰冷的…最原始最炽烈的守护！
“活下去…”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带着贺兰敏特有的、压抑着所有汹涌情感的沙哑质感，“带着…火种…活下去…”
“嗡——！”
一股强大的、带着生命能量的暖流，猛地从她左手无名指的位置爆发！顺着焦黑的手臂，如同奔涌的岩浆，瞬间流遍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霸道而温暖，强行驱散着侵蚀她意识的黑暗和冰冷，修复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是戒指！是贺兰敏留在这枚戒指里的…某种东西！某种他用自己的意志甚至生命能量烙印下的…最后的守护！
“呃…嗬…”田翠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红光和闪烁的警报灯光瞬间刺入她的眼帘！耳边是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警报声和金属扭曲断裂的恐怖噪音！
“核心自毁倒计时：00:05:27”
她正被贺兰敏用唯一完好的右臂紧紧抱在怀里，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金属立柱。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急促而微弱，左臂以一个可怕的角度扭曲着，鲜血浸透了大半个身体，顺着破烂的衣袖不断滴落。但他抱着她的手臂，依旧稳固如磐石。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白鸽…不，现在或许只能称之为一个残破的机械造物。她（它）跪倒在地，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覆盖脸颊的金属外壳大片剥落，露出下方烧焦碳化的组织和闪烁着故障电火花的电子元件。那只合金臂刃无力地垂落在地，断口处滋滋冒着电火花。银白色的眼眸彻底黯淡，只剩下两个破裂的、不断闪烁着混乱红光的玻璃晶体。她（它）的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老旧收音机卡带的、毫无意义的电子杂音。
中央的数据核心球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颗疯狂搏动、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猩红太阳！无数粗大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般断裂、垂落，喷溅着灼热的冷却液和电火花！整个球形空间的乳白色内壁被映照得一片血红，温度急剧升高！
“你…醒了？”贺兰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带着如释重负的虚弱和一丝…奇异的温柔。
田翠想说话，喉咙却如同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她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只有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传来一丝微弱却持续的暖意，维系着她最后的清醒。
“听着…”贺兰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交代后事的决然，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疯狂搏动的猩红核心，“核心自毁…不可逆…威力…足以抹平整个基地…甚至波及地表…必须…阻止链式反应扩散…”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将田翠更紧地护在怀里，用身体挡住大部分辐射过来的热浪和飞溅的碎片。他的目光扫过手腕上一个同样闪烁着倒计时的、布满裂纹的战术手表。
“周景明…还活着…在…基地上层…安全屋…他有…最后的逃生通道坐标…”贺兰敏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密码…是…戒指…内侧的…刻字…”
田翠的瞳孔猛地收缩！戒指内侧的刻字？“h&tc 365”？这是逃生通道的密码？！
“不…”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她明白了贺兰敏要做什么！他要留下来！用自己去阻止那核心的链式反应！用自己去争取那渺茫的逃生时间！
“带着它…走…”贺兰敏低下头，沾满血污的额头轻轻抵在田翠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传递过来。他的眼神，是田翠从未见过的清澈和平静，里面燃烧着最后的光，没有恐惧，只有托付和诀别。“活下去…就是…最后的…火种…”
他猛地松开抱着田翠的手臂，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她朝着远离核心、靠近墙壁阴影处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绿色指示灯的方形通风口推去！同时，他染血的右手，从战术腰带里猛地抽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圆柱体——**一枚小型定向聚能炸弹！**
“贺兰敏——！！！”田翠发出撕心裂肺的、不成调的嘶喊！身体被他推得向通风口滑去！
贺兰敏没有回头。他拖着残破的身体，迎着那疯狂搏动、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猩红核心，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却坚定地冲了过去！他的目标，是核心下方一个剧烈闪烁、能量极度不稳定的节点！
“清除…威胁…清除…”跪伏在不远处的白鸽残骸，似乎感应到了贺兰敏的动作，那颗破裂的电子眼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红光！垂落的合金臂刃竟然再次颤抖着抬起，带着垂死的挣扎，猛地刺向贺兰敏的后心！
“噗嗤！”
冰冷的合金刃尖，毫无阻滞地贯穿了贺兰敏的后背，从前胸透出！鲜血如同盛开的红莲，瞬间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衫！
贺兰敏的身体猛地一僵！但他前冲的势头没有丝毫停止！他甚至借着这股贯穿身体的冲击力，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
“叮！”
那枚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定向聚能炸弹，被他狠狠拍在了猩红核心下方那个剧烈闪烁的节点上！炸弹瞬间吸附上去，表面的红光变得刺目欲盲！
“走——！！！”贺兰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的身体无力地向前扑倒，倒在了那疯狂搏动的猩红核心之下，鲜血迅速在炽热的地板上蔓延开来…
“不——！！！”田翠的嘶喊被淹没在骤然尖锐到极致的警报声中！
“核心自毁…链式反应…中断失败…能量过载…临界点突破…最终湮灭倒计时…00:00:05…4…3…”
刺目的白光，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猛地从猩红核心内部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贺兰敏倒下的身影，吞噬了白鸽的残骸，吞噬了一切！
田翠的视野被无边无际的、毁灭性的白光彻底淹没！在那白光将她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她只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沾满血污的戒指，在金红光芒彻底熄灭前，反射出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如同泪滴般的光泽。
戒指内侧，“h&tc 365”的刻痕，在白光中一闪而逝。
然后，是震碎灵魂的巨响，和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