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感,其实是非常有限的,给不了太多,也经不起消耗,一生也只会对父母、爱人和一些特别亲密的朋友牵肠挂肚。
意识到生命有限,吾生有涯,林东升当即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爸,你和妈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林东升开门见山地问道。
“以前我们想去京城看看,上次去看奥运,京城也看过了,没啥特别想去的地方了。”林有财直言道。
“儿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李小兰小心地问道。
“你们还记得我初中的班主任李卫国老师吗,咱家建新房的时候,他来过的,他过世了……”林东升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
“啊,我记得他好像比我还小几岁吧,刚六十出头?”林有财听了,也很惊讶。
“嗯。”
“什么时候下葬,李老师对你不错,你肯定是回不来的,我和你爸一起去送他最后一程。”李小兰说道。
“可以,苏苏也会回去一趟,对了,要不我出点钱,让你和爸四处走走吧,人来世上一趟,总得走走看看,欣赏一下我们的大好河山。”林东升说道。
“不用费那个钱,电视里都看到过了,大差不差的。”林有财回道。
“是啊,再说,大姐和二姐家的孩子虽然有人带,但是你大嫂家的孩子,还是得搭把手的。”李小兰说道。
“那就让大嫂陪你们一起出去玩,费用我全包。”林东升提议道。
“不是钱的问题,小孩子半大不大的,走路走不远,带出去也不安全。”李小兰说道。
“等这些小孩子一个个带大了,你们就彻底老了。”林东升闷声说道。
“没事啊,人这一辈子,本来就是一代帮衬一代。”李小兰说道。
“妈,咱家有钱,没必要继续过这种苦日子的,城里的老头老太退休之后,也会经常参加一些夕阳红之类的旅行团。”林东升说道。
“咱家底子薄,不能和城里人比,不信你就问问你大姐和二姐,你看谁有空陪咱们一起旅游?”李小兰问道。
林东升默默一想,大姐夫和大姐都是朝九晚五,确实没什么假期。
二姐夫吴青倒是有寒暑假,但也经常要指导学生参加数学竞赛,二姐成天要围着自己的理发店转悠,也脱不开身。
更何况,他们的孩子更小,就算自己肯出钱,他们也不一定有空陪父母出去玩。
“要不,这次苏苏回去,我给她放个长假,让你们和她的父母一起,四处玩玩?”林东升问道。
“她父母已经离婚了,强行扯在一起,也不合适,苏校长还没退休呢,哪里有这个时间?”李小兰说道。
“儿子,我和你妈虽然身体都不是太好,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林有财直接说道。
“是啊,等你和苏苏不忙了,再抽空陪我们四处看看,也是可以的,不急。”李小兰也说道。
“可是……”林东升欲言又止。
“儿子,你有这个孝心,我和你爸都很欣慰,这些年,家里的日子和以前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多亏了你,所以,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们已经非常知足了,就算有一天,真的要死,也没什么遗憾了。”李小兰说道。
“我可以死,你可不行,你还得去给咱儿子照顾孙子的,他俩平时都忙。”林有财提醒道。
“对对对,你俩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苏苏母亲那边,肯定也指望不上,还得靠我才行。”李小兰略显骄傲地说道。
“要不,等这边天气暖和了,你们和大嫂带上孩子一起来京城住一阵子?”林东升说道。
“住不惯,再说,家里到处都是熟人,村里来条狗,都能分个公母,小孩子丢在村里随便跑,到了京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林有财说道。
“儿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要是累了,就回来休息一下,我们也挺想你的。”李小兰说道。
“有啥好想的,好男儿志在四方,过年才刚出去几天呢。”林有财大大咧咧地说道。
“那你们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赶紧去医院,别去街上和镇里的医院,直接去市里看,对了,苏苏会代表我去李老师家,你们也不需要在人情上花费太多。”林东升提醒道。
“知道了。”林有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才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本来他早就想咳了,怕儿子听了担心,憋了好一阵子,还好现在家境好了,身体也好多了,勉强还能憋得住咳嗽。
“让你别喝酒,你偏不听,咳嗽又加重了吧?”李小兰见状,忍不住埋怨道。
“唉,今年过年,难得大家凑得这么整齐,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问题不大,不用担心,再说,每年冷空气刺激,都会咳得多一些。不过,李老师前阵子还好好的,我上次还在镇上碰到过,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林有财感叹道。
“儿子刚才提过,病没的。”李小兰说道。
“哦,没留意,对了,咱们在村里一不小心,就呆了大半辈子,你就真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林有财问道。
“有啥好看的,到处走还累,在京城那阵子,天天跟着他们到处逛,人又多又挤,还要配合他们拍照,比种田还累。”李小兰说道。
“是咧。”两人的对话也就此结束了。
林东升看着手中的电话,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似乎,现在的他,除了多给家里一些钱,已经没什么可以真正回报父母的了。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图吃,不图穿,就图一个平平安安,现世安稳。
这时,他想起了一句曾经看到的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突然意识到,很多事情,一旦错过,是没法弥补的。
年少时想去的地方,就努力去看看,年少时想见的人,也设法去见见,现在想吃的美食,也尽可去尝尝……
等到真的老了,身体不行了,快死了,心境肯定也变了,那些曾经期待或憧憬的东西,都将成为过眼云烟,说放下就放下了。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大书,那这本书,有时可能会是残缺的,甚至是破损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寿终正寝。
然而,有些悲剧往往始料不及,有些喜讯,也常常让人猝不及防。
林东升压下心头的杂念,安心地忙碌了几天,突然收到了一条好消息,由于他之前在高精度模拟芯片中的突出贡献,顺利地获得了第十届中国青年科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