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后二十一天,中考成绩放榜。
许文韬距离丰县二中的普通班差十八分,原本想找难兄难弟的李波寻求一下安慰,谁知李波居然超常发挥,超出分数线四十多分。
一瞬间,许文韬的天塌了。
他抓住李波的双肩摇晃:“为啥啊,波波,你为啥要丢下哥哥。”
李波嘿嘿傻笑:“这我哪儿知道啊,估计老师看我帅,多给了几分?”
许文韬一记眼刀,想扎人。
李波立刻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兄弟一场,工地的名额,哥让给你了。”
“呸!绝交吧!”
许文韬握着成绩单愤愤往前走,李波狗腿似的在后面追,讨好道:“韬儿,别灰心,哥分你二十分。”
两人你追我赶,路过学校门口的黑板报,上面还写着中考激励语录:
“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
许文韬扪心自问:“那我这个废物是怎么来的?”
回家路上,许文韬想了一千种解释的语言,最后眼见着快到家门口了,害怕得不敢进门。
还是何美娟出来倒涮锅水瞥见了他,扬声问他:“是准备住门口了吗?”
许文韬吓得一哆嗦,心虚不已,“奶……”
“差了多少分?”
许文韬没想到何美娟这么直接,想了那么多借口没一句接得上,只能老实回道:“十八分。”
“哟,还挺吉利。”
十八十八,咔咔就是发!
许文韬被调侃得无地自容。
回到家,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白香兰,却被何美娟告知白香兰不在家,早上就去了丰县。
许文韬问:“去干啥了?”
那么关心自己的成绩,怎么会不等着成绩单出来。
何美娟道:“还能干啥,租房子去了呗,听说有高三的退租,房子还挺不错的,就赶紧去签合同了。”
一听这话,许文韬更内疚了,低声问:“我没考上,这房子不是白租了吗?”
白香兰很早就看了几处二中附近的房子,就等着别人退租了好接手。
高中学业更重,白香兰想住近点方便照顾许文韬。
这样中午和下午放学都能回家吃饭和小憩,甚至晚上下了夜自习回来也能吃口热乎的。
其实白香兰也一并看了一中附近的房子,但最后理智告诉她,梦想和幻想是有区别的。
何美娟瞥了许文韬一眼,问:“你不想上高中了?真打算去混社会?”
许文韬不确定的开口:“我没想好。”
读书,真心不喜欢。
打工,又嫌累。
混社会,要挨打。
许文韬自己都没想好自己以后的路。
要不真去工地搬砖得了,累死就当睡着了。
“那你对你自己的未来就没一点畅想?比如想当个警察?医生?开飞机?开坦克?”
“还飞机坦克,我是舒克与贝塔么?”许文韬有气无力的说:“都没啥兴趣。”
许仁义坐在藤椅上抽烟,闻言接话:“那就去当兵。”
“爷,您脑子里除了当兵还有其他的吗?”
许仁义想了想,认真说道:“还有丰县火车站。”
干铁路工作?狗都不干。
每天累死累活,通宵熬夜,许明秀白头发都干出一大堆了。
“爷,再想想。”
许仁义这么多年蜗居在小镇里,也没接触啥新鲜的,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个适合许文韬干的。
突然灵机一动,一拍大腿:“要不你试试能不能当上个台省省长,了却爷的一桩心事。”
许文韬:“……”
“爷,您还是别想了,让脑子歇歇吧!”
许文韬最后也没想好该走哪条路,于是何美娟和白香兰帮他做了决定。
继续念高中。
距离分数线十八分,共交了一千八百块当上了议价生。
白香兰将房子租好后,就回来搬东西。
许文韬从小生长在祥云镇,如今真要离开这里,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但想到丰县有数不尽的网吧和游戏,有更广袤的天地,那点不舒服又很快就被冲淡了,只剩下期待和满心欢喜。
何美娟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很舍不得许文韬。
上辈子许文韬刚小学一年级就被白香兰他们带去了县城,这辈子许文韬可谓是她一手带大的,吃穿用度哪一样没让她操心。
整整十五年,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临到分别也得难受上一段时间,更不提自己的孙子。
可何美娟也知道,孩子大了终究要飞向更广阔的天地,再待在祥云镇这个小地方,只会限制了孩子飞翔的能力。
许文韬临走前与许仁义告别,许仁义板着张脸,不悦道:“走吧,都走,我老头子死了都别回来了。”
何美娟掐了他一把,“你这耍什么脾气,孩子是去读书,又不是离家出走。”
许仁义将身子偏向里面,就撅着个腚对着他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许文韬知道许仁义这是闹脾气了,扑上去蹭了蹭他,笑眯眯的说道:“爷爷, 您别生气啊,等我放假了就回来看您。”
许仁义嘀咕:“等你放假了都是去羊城,哪儿还会回来看我这死老头。”
许文韬“吧唧”一口亲在许仁义的额头上,“会的会的,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先不管许文韬以后会不会回来,现在许仁义是被哄开心了,乐呵乐呵的掏兜里的私房钱,避开何美娟的目光给塞了五十块钱。
这次考得太差,捞不到什么奖励,许仁义的这五十块能让他玩好几天。
许文韬顿时眼睛都亮了,又“吧唧”了一口,这才跟许仁义告了别。
何美娟看在眼里也没戳破。
出租车在门口鸣笛催促,何美娟忍着心酸将许文韬和白香兰送上了客车。
目送车子渐去渐远,饶是钢铁一般的女人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等何美娟调整好情绪,装作无事发生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就听见许仁义嗷嗷大哭的声音。
何美娟抽了抽嘴角,想想有许仁义这个爱哭鬼撑着,自己流两滴眼泪还真没啥可矫情的。
许文韬的东西一搬走,家里少了不少东西,顿时有点空空荡荡的。
何美娟一个人开着电视看,耳边持续传来许仁义吸鼻子的声音,莫名有种留守老人的孤独感。
好在许晴晴只是暂时去丰县过暑假,等孩子回来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