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米勒的目光扫过那座银灰色的“秩序之堂”,心中权衡着其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与潜在威胁时,教堂那扇厚重的银灰色大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身影从门后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她全身笼罩在一件式样简单、却异常厚重的银灰色斗篷里,斗篷的兜帽拉得很低,几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她的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纤细,但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重与死寂。
她手中并未持有任何明显的武器或圣徽,只是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但那包裹在厚实布料下的手指,却隐隐勾勒出某种如同紧握镰刀长柄般的僵硬弧度。
就在她出现的瞬间,米勒那属于恶魔猎人的、对邪恶气息极度敏感的灵觉,如同被针刺般猛地悸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隐晦、却如同万年冰窟深处渗出的、带着亵渎与绝望意味的恶魔气息,如同细微的毒蛇,从那个被斗篷严密包裹的身影上散发出来。
这气息并非张扬外放,而是深深地内敛、压抑着,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被封锁在那具看似单薄的躯壳之内,但那一丝无意中逸散出的本质,却无法完全瞒过米勒的感知。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两道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射出,精准地落在了米勒身上。
米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毫不避让地迎上了那道目光。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空气中却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激烈碰撞。
米勒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银魄教会修士。
她身上那内敛而纯粹的恶魔气息,其质与量,都远非他以往遭遇过的那些被附身者或低阶魔物所能比拟。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其本质很可能已经与某种强大的恶魔力量深度结合。
而维罗妮卡——这位银魄教会的持镰圣徒,代号【永夜默示录】——此刻心中同样泛起了波澜。
她自然认得米勒这张脸。
尽管教会早已因翡翠巨龙的离去而放弃了对渡鸦镇区域的直接掌控,但后续的情报收集从未停止。
这个曾与教皇陛下虚影短暂交锋、来历成谜的年轻人,其画像和基本信息早已被列为教会内部需要关注的对象。
虽然上层后来不知因何原因,暂时搁置了对他的追查,但维罗妮卡绝不会忘记这张脸。
她没想到,会在这纳尼亚的王都,与这个被教会标记过的“变数”不期而遇。
而且,对方那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眼神,让她隐隐感觉到,自己那被精心掩盖的本质,似乎被对方察觉到了什么。
猎魔人吗……维罗妮卡在心底冷冷地吐出这个词,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残忍的弧度。真是……冤家路窄。
米勒的心中,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动。
作为猎魔人,清除恶魔是他的天职,不容置疑。
眼前这个与恶魔气息深度纠缠的女人,已经上了他心中的必杀名单。
她那内敛的力量和银魄教会高阶成员的身份,都意味着她极度危险,手上必然沾染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然而,此地是纳尼亚王都的核心街区,周围行人熙攘。
一旦在此动手,且不说能否迅速拿下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光是战斗的余波就可能造成大量平民伤亡,甚至可能引发银魄教会与纳尼亚官方的直接冲突,打草惊蛇,将他们置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理智压制住了即刻动手的冲动。
两人的目光交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维罗妮卡率先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无意中瞥过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她拉低了兜帽,转身沿着教堂旁的另一条街道离开,那沉重的、带着死寂意味的步伐很快消失在街角。
米勒也收回了目光,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已将那个女人的形象和气息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
这个小插曲并未被弗拉德和加尔文骑士察觉,他们只是正常地在前引路。
又穿过几条街道,一行人来到了一座依山而建、风格更加粗犷坚固的建筑前。
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巨大的岩石垒砌成的墙壁、高高耸立的了望塔以及一个刻画着巨大狮鹫浮雕的铁灰色大门。这里便是狮鹫骑士团在王都的总部。
在即将踏入大门之前,卡拉巴斯轻轻用爪子挠了挠米勒的耳朵,低声道:“老大,我就不进去了喵。如果这几年骑士长没换人,还是那个‘铁翼’巴顿,他一定能认出我。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说完,他轻盈地从米勒肩头跃下,如同一道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道旁建筑的阴影之中,转眼消失不见。
米勒对此表示理解。卡拉巴斯作为前侯爵,身份敏感,在局势未明之前,确实不宜过早暴露。
弗拉德和加尔文带着米勒和布莱泽走进了总部大门。内部空间开阔,同样充满了实用主义风格,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和狮鹫羽毛特有的气味。大厅里只有寥寥数名留守的骑士和文职人员,显得有些冷清,正如弗拉德所说,大部分狮鹫骑士都在全国各地执行巡逻任务。
他们径直来到了位于建筑顶层的骑士长办公室。
现任狮鹫骑士团长,“铁翼”巴顿,是一位年纪在五十岁上下、头发已夹杂灰白、但身躯依旧挺拔如松的男人。
他的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皱纹,眼神锐利如鹰,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清晰的旧伤疤,为他平添了几分悍勇之气。他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轻便皮甲,而非沉重的礼仪铠甲。
弗拉德和加尔文恭敬地向巴顿团长行礼,然后快速而清晰地汇报了在叹息之墙的发现、格里高尔男爵离奇死亡的消息,以及他们与米勒三人遭遇、交手并最终决定带回王都合作的整个过程。
巴顿团长听着汇报,脸色越来越凝重。当听到男爵死亡和银色行者离奇毙命的细节时,他那锐利的眉头紧紧锁起。他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气质不凡的米勒和身形魁梧带着野性气息的布莱泽,目光中带着审视,但并未立刻表现出敌意。
“事情确实严重。”巴顿团长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牵扯到边境领主之死和银魄教会的异常活动,必须立刻向陛下禀报。”
弗拉德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团长,我们原本打算先进行一些初步调查,掌握更多证据后再……”
巴顿抬手打断了他,眼神严肃:“弗拉德,加尔文,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但此事非同小可,已非我们骑士团能够私下处理。必须立刻呈报御前,由陛下和摄政王定夺。”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显然非常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也体现了对王国律法和程序的尊重。
米勒注意到,两个骑士的犹豫。
看来,这位年轻的艾登国王,在部分军方人士心中的威望,似乎并未完全建立。
而巴顿团长的态度则明显不同,带着维护王权威严的坚定。
“加尔文,”巴顿团长下令道,“你随我立刻进宫,面见陛下,详细陈情。”
“是,团长!”加尔文立刻挺直身体应道。
巴顿团长又看向弗拉德:“弗拉德,你安排米勒先生和布莱泽先生到驿馆休息,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在陛下做出决断之前,他们是我们重要的……合作者与证人。”
“明白,团长。”弗拉德点头领命。
巴顿团长不再多言,带着加尔文匆匆离开了办公室,显然是要立刻前往王宫。
弗拉德则对米勒和布莱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总部后面有专门接待贵客的驿馆,条件还算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