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尤世威与尤世禄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后者放在膝上的手则猛地攥紧了,指节有些发白,眼神中情绪翻涌,有期待,有紧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秦铁狼的面色依旧沉稳,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却微微眯起,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显然也在快速思量此事的深意。
朱明夷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顿了顿,让这个消息有片刻沉淀的时间,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本王欲册封尤清澜为秦王正妃。”
话音落下的刹那,尤世禄紧绷的身体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骤然一松。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自豪冲散了他脸上所有的风霜与疲惫,他激动得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最终只是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已然泛起些微水光。一切感激与忠诚,尽在这一拜之中。他身旁的尤世威,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捋着胡须的动作也舒缓了许多,看向朱明夷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与认同。自家侄女能有此归宿,实乃尤家之幸。
朱明夷微微颔首,接受了尤家兄弟的感激,随即目光转向秦铁狼,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并册封秦娜为侧妃。”
话音落下的瞬间,正厅内静得能听到甲胄叶片轻微的摩擦声。秦铁狼那如同草原雕塑般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他原以为,女儿娜儿能得王爷垂青,入府为妾,已是天大的恩赐,能给部族带来一线依靠。毕竟,她们是草原部族,与中原世家门阀的底蕴相去甚远。侧妃,这个位置,他几乎未敢奢望。
他猛地抬眼,看向朱明夷,那双常年眯着打量猎物和敌人的鹰目,此刻竟有些许的茫然,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方才尤家千金被册封为正妃,他心中只有替王爷高兴,并未多想其他。此刻,这天大的喜事竟也落到了自家头上。
短暂的失神后,一股汹涌的喜悦与激动如烈火般从胸腔直冲头顶。秦铁狼的脸颊,那被风霜刻满痕迹的古铜色皮肤,竟泛起了一层不寻常的红光。他那双握惯了马缰和弯刀的大手,在身侧紧紧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似乎想抓住些什么来平复内心的波涛。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他向前迈了一大步,动作间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雄浑与力量,在朱明夷面前数尺之地站定,单膝重重跪了下去,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爷!”秦铁狼的声音比往日里沙哑了几分,却更加厚重,“王爷如此厚爱,秦铁狼……秦铁狼代我黑狼骑上下,代草原部族,不知如何感谢王爷的浩荡天恩!”
他抬起头,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感激,还有一丝之前深藏的、对部族未来的忧虑此刻彻底消散后的轻松。“娜儿能得王爷看重,侍奉王爷左右,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我黑狼骑上下,是我整个部族的无上荣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胸膛里掏出来的。
“我秦铁狼,今日在此立誓,”他郑重地举起右手,指向天空,“从今往后,我黑狼骑,我草原部族,便是王爷手中最锋利的刀,最听话的鹰!王爷剑锋所指,我等万死不辞!”这已不仅仅是臣服,更是将整个部族的命运与朱明夷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朱明夷见他如此激动,心中亦是感慨。他亲自上前一步,双手扶起秦铁狼:“秦将军言重了。娜儿姑娘温柔贤淑,本王亦是真心喜爱。你我既是君臣,也是盟友,更是亲家。往后,关中与草原,当同心同德,共创太平。”
秦铁狼顺势起身,眼眶微微发红,这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却真情流露。他重重一点头:“王爷放心!只要我秦铁狼还有一口气在,草原便是王爷最稳固的后方!”
一旁的谢云舟与张云鹗见此情景,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张联姻牌,打得漂亮!既安抚了战功赫赫的将领,又将一支强大的骑兵力量更紧密地团结在秦王府的周围。
张云鹗更是适时地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也恭喜秦将军!这真是双喜临门,不,三喜临门啊!尤家、秦家,皆是我关中柱石,如今与王爷结亲,必能使我关中更加稳如泰山!”
话锋一转,谢云舟接话道:“王爷,如今秦王府威名日盛,王爷亦是春秋鼎盛。正妃侧妃名分既定,然为彰显王府气度,联络关中人心,广纳贤良,开枝散叶,臣以为,后宫尚需充实,以壮声势。”
尤世威与尤世禄闻言,皆是颔首。在他们看来,充实后宫不仅是皇家体面,更是笼络人心、稳固统治的必要手段。秦铁狼虽是草原汉子,亦明了此举对巩固朱明夷地位的重要性。
张云鹗接过话头,语带诚恳:“谢先生所言极是。王爷推行新政,若能广纳本地望族及有功将士之女,既是恩典,亦能使各方势力更为归心,于我等大业裨益良多。”
谢云舟目光微凝,补充道:“臣等粗略计议,为显隆重,亦为王府体面,此次选秀,淑女名额,当不少于二十人。”
“二十人?”朱明夷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看看谢云舟一本正经的脸,又看看张云鹗那副“理当如此”的表情,再扫过三位将军泰然自若的神态,仿佛“二十”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他暗自腹诽:二十个?我连府里有多少间空房都没数清楚,这一下子要来一个加强排?
他干咳一声,试图挽回:“这个……二十之数,是否稍显……铺张?府内日常用度,人手调配,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