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便是那些还在试图操作红衣大炮的炮手,以及扛着各色旗帜的旗手。
一名清军牛录额真正纵马奔驰,挥舞着佩刀,声嘶力竭地呵斥着被霹雳子炸得有些混乱的部下,试图将他们重新聚拢向前。
他觉得自己离明军阵地尚有四百步之遥,这个距离,弓箭抛射过来已是强弩之末,至于明军那些粗劣的火铳,更是笑话。
突然,他只觉额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眼前一黑。
胯下战马还在惯性前冲,他却像个破麻袋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额头上炸开一个血洞,红白之物飞溅。
他至死都没能理解,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如此距离,如此精准地夺走他的性命。
他身后的戈什哈和亲兵们惊愕地看着主将坠马,一时竟忘了反应。
不远处,另一名经验丰富的清军炮长刚侥幸躲过一轮霹雳子的轰炸,正心有余悸地探出头,想观察弹着点,以便调整下一炮的角度。
“噗嗤!”一声轻响。
一颗高速旋转的子弹从他脖颈侧面钻入,巨大的动能瞬间撕裂了他的颈动脉和脊椎,带着他的身体猛地旋转了半圈,重重扑倒在冰冷的炮架旁。
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很快在雪地上洇开一滩刺目的红。
“噗通!”
“呃啊!”
战场上,这样的场景不断上演。
不断有清军的军官、炮手、旗手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中弹倒下。
他们大多处于弓箭和寻常火铳的有效射程之外,甚至有些自认躲在安全距离后指挥的佐领,也莫名其妙地被掀掉半个脑袋。
这种看不见来路、防不胜防的精准打击,如同死神的镰刀,无声地收割着生命,在前线的清军士兵心中种下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混乱。
“怎么回事?阿哈们怎么都在倒下?”一个年轻的八旗兵缩在同伴的尸体后面,声音发颤。
“是明狗的箭!不对……没看到箭啊!”另一个老兵茫然四顾。
“是妖法!一定是明狗用了妖法!”有人开始胡乱猜测,眼神惊恐。
“额真!额真中招了!”一个甲喇章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胸口爆出血花,翻身落马,不由失声惊呼。
“快隐蔽!明狗阵地里有神射手!专打军官!”残存的基层军官们惊恐地呼喊着,纷纷寻找掩护,再不敢轻易露头。
原本还算严整的清军冲锋队列,开始变得迟滞和散乱。
失去了军官的有效指挥和约束,许多士兵开始犹豫不前,甚至有人悄悄往后退缩。
清军的指挥系统,在秦军霹雳子和神机铳的双重打击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瓦解着。
关城箭楼上,侯天禄看得是眉飞色舞,一拍大腿:“他娘的!过瘾!看见没,老王?咱们神机营的崽子们,枪法真他娘的绝了!专挑鞑子的官儿打!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王卫钦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但眼神依旧锐利:“神机铳确实犀利,打乱了敌军的指挥。不过,鞑子人多,莫要掉以轻心。”
侯天禄嘿嘿一笑:“放心!老子盯着呢!”
试图从侧翼迂回的两支八旗骑兵,日子也同样难熬。
数千铁骑卷起漫天雪沫,马蹄轰鸣,正欲施展他们最擅长的两翼包抄。
领军的几名固山额真和梅勒章京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视前方秦军步阵侧翼如无物。
然而,他们刚奔出不到一里地,侧前方的秦军阵地上,火炮就再次发出了那种沉闷的咳嗽声。
又是那种灰扑扑、圆滚滚的“铁罐子”,歪歪扭扭地飞了过来。
一些初次见识这玩意的八旗骑兵甚至还在指指点点,觉得明军黔驴技穷。
下一刻,十几枚“霹雳子”便砸进了奔驰的骑兵队列中。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远比红衣大炮的动静更加骇人。
炽热的火球和狂暴的气浪瞬间吞噬了数十骑。
战马的悲鸣与士兵的惨叫混杂在一起,断裂的肢体和破碎的甲胄被抛上高空。
一名佐领连人带马被气浪掀起,在空中翻滚着砸落,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骑兵的冲锋阵型瞬间被打乱,惊恐的战马四处奔逃,冲撞着,践踏着倒地的同伴。
幸存的骑兵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茫然,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牛录额真抹去脸上的血点,声音发颤。
“不是炮子儿!是明狗的妖术!”旁边的戈什哈惊恐地大叫。
混乱之中,有眼尖的骑兵突然指向远处的山谷入口。
在那片白茫茫的背景下,隐约可见一片晃动的旗帜。
旗帜上,硕大的秦字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是秦王卫的旗号!
数不清的秦军骑兵如同蛰伏的猛兽,静静地守在那里,黑洞洞的阵列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他们虽然没有出击,但那蓄势待发的姿态,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试图迂回的八旗骑兵将领们顿时感到一股寒意。
前进,要面对那该死的“爆炸铁罐”和严阵以待的步兵火力。
继续迂回,侧翼就完全暴露给了那支数量不明、但气势慑人的秦军骑兵。
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领军的梅勒章京脸色变了又变,死死盯着山谷方向。
他知道,再往前冲,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这秦王朱明夷,手段太过诡异!
他麾下的骑兵开始犹豫,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原本凶悍的气势也消退了不少。
不少士兵已经开始勒马,惊疑不定地望着后方,期盼着鸣金收兵的信号。
多铎在后方看得眉头紧锁。战况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明军的火炮数量和射击频率远超预料,而那种能够精准狙杀他军官的“妖铳”,更是闻所未闻。短短一个时辰的交锋,他派出的先头部队就已经损失惨重,尤其是基层军官的伤亡,让他心疼不已。
“王爷,明军火力太猛,我军伤亡不小,是否暂缓进攻?”一名梅勒额真策马来到多铎身边,脸色难看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