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出国去找她,及时接受她们给出的治疗方式。”
在江家独立的小型医务室里,薛墨不容置疑看向江渺,他把诊断结果放在桌子上,没有给他看。
“现在去不了。”
时间早着呢,他这么急也没有用。江渺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江渺!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薛墨深吸了口气,坐到江渺对面,硬的不行他来软的,“少爷,你还想在国内干什么?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吃的喝的都可以拿到你面前。”
“就是出个国,至于这么不愿意吗?!”
其实不是很愿意,毕竟去了就是凉凉。
江渺无动于衷,还往薛墨精神衰弱的大脑又来了一击,“十二号我要去看?错位?,你腾个时间,下午我得出门。”
“你...”薛墨看着软硬不吃的江渺,颇为无力,目光盯了半晌,他最后颓废的摆摆手。
“看看看,谁管得住你啊大少爷。”
他咬牙切齿的开始取药,整理好递给江渺,“记得按时吃药,赶紧滚蛋吧。”
江渺扫了他一眼,拿着自己的药准备离开,临到站起身,薛墨语气犹豫,忽然又喊住了她。
“最好不要超过你说的二十三天,你的事情江姐已经知道了。”
他按亮手机,尽量委婉的转述了一下这对母子冰冷毫无人情味的沟通。
“她给你的期限是一个月。”
薛墨挑着唯一温和点、勉强能看过去的话转述给江渺,却看见江渺蓦然转过身,走到了他身前。
“她说什么了?”她黑眸微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夹在这对母子之间他真是造了孽了。
薛墨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把事情给江渺说了。
关叙月时隔多年的争吵后再次找到了江沁竹,希望她能以母亲的身份劝江渺出国接受治疗。江沁竹照做了,她给江渺下了死命令,期限就是一个月。
她当然不止说了这些,薛墨没敢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但江渺看了眼他的神色,几乎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无非是漠视和轻蔑,觉得她唯一一点哄关叙月的价值都没了。
江渺莫名其妙接受了记忆。她的病症的确是天生的,但到了如今这地步却是童年的不幸。江沁竹的婚姻不仅仅是一场商业联姻,还是一场蓄谋已久畸形爱恋的开端,她的父亲卫松疯狂爱着江沁竹,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
但江沁竹所爱另有其人,她只觉得卫松恶心。
江渺诞生在这种纠缠不休的关系中,母亲江沁竹恨屋及乌,巴不得她和她父亲一起去死。父亲卫松眼里只有江沁竹,他把江渺当成他和江沁竹谈判的条件,谁都没把她当人看。
后来江沁竹成了江家掌权人,就此跟卫松切割。一刀两断,断的干干净净。
她已经过了当年无差别憎恶的阶段,江沁竹不喜欢江渺,任由其自生自灭,但她对于他江家少主的身份也从未否认过。
至于卫松,他更是早早就消失在江渺的世界里了。
江女士厌烦这个有其父长相影子的孩子,江渺的存在昭示她一段不堪的过往,只有在关叙月身上,她才会觉得这个孩子倒有点用。
这些童年阴影留在记忆里,江渺记得深刻,却一如既往的没感觉。
“我知道了,不会再让江女士多费心。”
她收敛了神色走出去,掏出手机照旧给关叙月打电话。
“小渺渺,你是想去旅游吗?这么精准的说出来二十三天,你是不是都计划好做什么了。”
关叙月远在国外,江渺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昨晚的意外,没意义了,所以她并未从薛墨口中得知江渺的身体状况。
她有江沁竹给的肯定答复,一个月的期限,关叙月现在一点都不急。
旅游?
江渺霎时想起自己去过的草原与海洋,广袤无垠看不到尽头,她在那里杀过很多变异动植物。
好吧,串台了。
她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晃走。
“不是。”
江渺站在江家的阳台上目光游离, 她打算下午去学校把行李拿回来,结束自己短暂的高中生涯。
谈恋爱的消息也该告诉关叙月了。
“关叙月女士,我跟杨莲表白了,她是一位跳舞很漂亮的女生,和你一样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明媚又健康,很有活力。”
她看着外面被风吹的飘摇的柳条,郁青的叶子边缘泛了黄,有些卷曲。
“她答应让我做她男朋友了。”
江渺面无表情,她的声音依旧很平淡,让人听不出真假。
“啊?”
她思考了一下作为主动追人表白的人设,她似乎应该高兴一些,而不是像个木头一样无动于衷。
于是江渺声音有了点笑意,跨过空间的限制传到关叙月耳边,好似他就像个青涩的少年,一提到心上人就带了不自知的笑。
“关女士,我喜欢她。我想亲眼看一次杨莲跳舞,陪她过完乞巧节再走。”
“你什么时候?不是、啊?”
关叙月难得震惊了一把,她觉得这个消息有些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她万万没想到,主动表白这四个字居然能和江渺扯上关系。
电话那头的江渺久久不出声,倏忽,关叙月听见他说话,声音好似带着从未有过的欢喜和期盼,切切告诉她。
“所以再等等我吧,关女士。”
这小子来真的?真喜欢上了吗?
关叙月惊疑不定看着手里的电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哪来的苗头,江渺居然谈恋爱了,还是这小子主动,她就算做梦,里面也不是这样演的啊。
但反应过来后,她便勾着头发笑了起来,阳光穿透玻璃照在她的眼睛里,她看什么都亮晶晶的。
她突然开始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能敲开江渺的心房,多好啊,他就像个正值青春的毛躁小子。
“我可以看看她长什么样吗?”
远在海洋的彼岸,在电话的另一边,关叙月笑靥如花,明媚动人,她比面无表情的江渺更高兴,更欢喜这个事实。
“我没有她的照片。”
江渺泼了盆冷水,不过她也不在意。
“你还挺会真会挑日子选在七夕,这段日子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你们出国前再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吧。”
关叙月眨眨眼,提醒了一下这个木头脑袋。
“你不是想看她跳舞吗?江渺,你最好先练练拍照技术。”
“我会的。”
话到了尽头,关叙月便挂了电话。
江渺站在阳台上有点疑惑,看杨莲跳舞为什么要练技术?
这是让她拍照吗?
她点开相机调整镜头拍了几张柳树,江渺没删,按她的审美看挺好看的,多练练的话以后她每天多拍几张好了。
到了下午,王姐开车送江渺来到校门口,她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只需要来回跑一趟就能彻底和安循一高说拜拜了。
常青树道的绿意不算稀疏,让人恍惚以为还在春夏。江渺走进校门时看见好多熟面孔,基本上都是喝醉那天晚上眼熟的,大家在校园溜达拍了几张照,彼此点头就擦肩而过了。
尖子生宿舍楼人去楼空,变得空荡荡的,江渺独自走进电梯,这次没再有人一个接一个的闯进来了。
她推开宿舍的门,有些错愕的看见里面三个人侧目朝她看。
叶望舟正在笑眯眯的朝她招手,季见青和程余还是不对付,离得远远的,旁边放着刚收拾好的行李。
她看见两人泾渭分明的样子,顿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各种努力了。
什么自习室假装偶遇没想到因为数学题吵起来,食堂想坐一起吃个饭结果经常三缺一被人抢位置,导致三个人都灰溜溜的败在人数上。
有点好笑。
程余环视了一圈四个人的行李,忽的没有收敛着笑出了声,笑声带着少年人的清越和他独特的轻狂。
“真巧啊。”
季见青垂眸也笑了,“那可真巧。”
江渺摆弄着自己的行李箱,她也觉得很巧,914真是一个神奇的寝室。在寝四个人不光能在开学电梯里撞上,连离开的时候都凑的这么齐全。
“能遇见,我们就很有缘分了。”
叶望舟咬着糖,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季见青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率先走了出去,程余紧随其后,江渺快步跟上,宿舍门最后被叶望舟关上。
“你们三个等等我行吗?”
他喊着,最后拢了宿舍门,透过逐渐闭合的缝隙,他再次习惯性看向江渺的床位,午后的光线铺撒在上面,连空气中飘荡的灰尘都能看清,那里整洁如初,恰似最开始的模样。
时间惯会雕琢,在少年人的青春里刻下了最为美好的回忆。
这一开一闭,就是新一轮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