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园。小厨房。
夜色浓重,寒风呜咽。小厨房内一片狼藉冷清,只有角落灶膛里残留的一点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阿沅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小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她扑到冰冷的灶台前,目光急切地扫过窗台——那里,果然静静地搁着一盆半枯的小葱!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葱!葱!” 阿沅如同找到了救命的仙草,小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盆葱捧了下来。她顾不得脏,小手直接插进冰冷的泥土里,用力地、却又无比轻柔地,拔出了几根带着新鲜湿冷泥土的葱!葱白细嫩,葱根上还带着丝丝缕缕、如同老人胡须般的葱须!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新纯净的、带着泥土芬芳的葱香,瞬间弥漫开来!
阿沅将葱放在水盆里,就着冰冷的残水,极其仔细地清洗掉根须上的泥土。她的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小小的手指冻得通红。洗干净的葱白细嫩,葱叶枯黄,唯有那几缕沾着水珠的葱须,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丝生命的韧劲。
她学着姐姐的样子,找到一个小砂锅,注入清水。然后,她做了一件让任何御厨看到都会瞠目结舌的事——她并没有去掉葱叶,也没有切碎葱白,而是将整根带着根须的小葱,小心翼翼地、完整地放入了清水中!
点火。小小的火苗在灶膛里跳跃,舔舐着砂锅的底部。
阿沅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灶前,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口小小的砂锅。时间一点点流逝,砂锅里的水开始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极其清淡、却异常纯粹的葱香,在冰冷的小厨房里弥漫开来。
没有复杂的工序,没有珍贵的配料。只有清水,几根带着根须的、半枯的小葱。
渐渐地,锅中的清水被熬煮成一种极其淡雅、近乎透明的浅绿色。那几根小葱在沸水中微微起伏,枯黄的叶子舒展开来,透出一种奇异的、如同被唤醒般的嫩绿光泽。尤其是那几缕葱须,在沸水中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轻轻摇曳,释放出更加浓郁的、带着大地般厚重与清新气息的葱香。这股香气,没有肉汤的醇厚,没有香料的霸道,只有一种洗净铅华、返璞归真的纯净生机!
葱须清汤,成。
阿沅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一点,吹了吹,盛入一只粗陶小碗里。淡绿色的汤汁清澈见底,几缕洁白的葱须如同水草般漂浮其中,散发着温暖纯净的香气。
她捧着这碗凝聚了她所有希望与祈祷的葱汤,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琼浆玉液,一步一步,无比虔诚地走向太医院的方向。小小的身影,在沉沉的夜色中,如同一点微弱的萤火,却执着地奔向那黑暗深处……唯一的微光。
太医院偏殿。
苏窈依旧静静地躺着。体内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似乎暂时平息,但意识依旧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疲惫之中。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冰冷虚无的深渊中不断下坠……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纯净的气息,如同初春第一缕穿透寒冰的阳光,毫无征兆地……拂过她沉沦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