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大学建筑学院前的广场上，蓝绣球花开得正好。裴念安站在花丛边，第一千次整理领带。他身后，双胞胎霍瑾言和霍瑾行正指挥工人布置最后几盆花。
\"左边再来一点...不对，太多了！\"霍瑾行比划着，\"要对称，懂不懂审美啊？\"
裴念安深吸一口气，看向手表——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根据他这一个月来的\"侦查\"，苏苏每周三下午这个时间会从图书馆返回工作室。
\"念安哥，\"霍瑾言小跑过来，额头沁着汗珠，\"都准备好了。花海、横幅、乐队，连无人机都调试好了。\"
裴念安点点头，嗓子发紧说不出话。这是他策划了两周的告白计划——在苏苏最爱的蓝绣球花海中，向她坦白这三年来错过的感情。
\"你确定这样能行？\"霍瑾行挠挠头，\"苏苏姐最近对你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啊。\"
裴念安苦笑：\"所以才需要大场面。\"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霍瑾言踮脚张望：\"来了！苏苏姐和...呃，林嘉远？\"
裴念安的表情瞬间凝固。苏苏确实出现了，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正与那个建筑系的男生并肩而行。更糟的是，林嘉远手里拿着一本书，俯身在苏苏耳边说着什么，惹得她微微一笑。
\"plan b！\"霍瑾言当机立断，对乐队做了个手势。
悠扬的小提琴声骤然响起，广场上的人群纷纷驻足。苏苏惊讶地抬头，正看到数百盆蓝绣球花组成的\"海洋\"，以及花海中央那个熟悉的身影——裴念安，手捧一束蓝色绣球，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
她的脚步猛地停住，脸色瞬间变白。
\"去吧。\"林嘉远轻轻推了她一下，表情复杂，\"看来有人准备了很久。\"
苏苏机械地向前走了几步，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学生。有人开始起哄，有人拿出手机拍摄。她感到一阵眩晕——这简直是她最害怕的场面。
裴念安向前走来，每一步都坚定有力。一个月来，他送书、等门、制造偶遇，却始终被礼貌而疏离地拒绝。今天，他决定不再迂回。
\"苏苏。\"他在距离她两米处停下，声音因紧张而略显低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苏苏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一定要在这里说吗？\"
\"一定要。\"裴念安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
\"不要。\"苏苏突然打断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决，\"请不要说下去。\"
广场上一片哗然。裴念安的手微微发抖，花束的包装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给我个机会，苏苏。\"他向前一步，\"我知道这三年来我错过了太多，但——\"
\"念安哥。\"苏苏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里面的决绝让裴念安心头一颤，\"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刺入裴念安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柚柚的闺蜜，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妹。\"苏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我对你的依赖，也只是小女孩的错觉。我们都该清醒了。\"
她转身要走，裴念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苏苏，不是这样的！我——\"
\"放手吧。\"苏苏没有回头，\"这样对大家都好。\"
裴念安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站在原地，看着苏苏快步离开，消失在建筑学院的拐角。周围响起窃窃私语，有人同情，有人嘲笑。双胞胎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乐队尴尬地停止了演奏。
这是裴念安三十年来最狼狈的时刻，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这一次，彻底地失去了苏苏。
\"念安哥...\"霍瑾言小心翼翼地上前。
\"把花扔了吧。\"裴念安把手中的花束塞给双胞胎，转身大步离开。他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理清思绪。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建筑系工作室外。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苏苏坐在桌前，背对着门，肩膀微微发抖。林嘉远站在她身旁，递过一张纸巾。
裴念安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又无力地松开。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是他先伤了苏苏的心，一次又一次。
转身离开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秦洛尘：「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柚柚想见你。」
裴念安苦笑，回复：「好。」
他需要借酒消愁，而秦洛尘家永远有好酒。
秦家别墅里，柚柚坐在钢琴前，摸索着琴键。失明后，音乐成了她最大的慰藉。秦洛尘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你今天心情不错。\"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嗯。\"柚柚仰起脸微笑，\"医生说我的视力有望在月底恢复一些光感。\"
秦洛尘的嘴角上扬：\"这是好消息。\"
\"对了，我哥今天...\"柚柚欲言又止。
\"告白失败了。\"秦洛尘叹了口气，\"苏苏当众拒绝了他。\"
柚柚惊讶地转头：\"什么？他今天计划告白？怎么没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秦洛尘的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到，他到了。\"
裴念安的样子比秦洛尘想象的还要糟糕——领带歪了，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
\"酒。\"他简短地说。
秦洛尘默默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三杯下肚后，裴念安终于开口：\"她说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然后呢？\"
\"然后她说我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柚柚的闺蜜，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裴念安苦笑着又倒了一杯，\"她叫我放手，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秦洛尘若有所思：\"你提到那本相册了吗？\"
\"什么相册？\"
\"你书房抽屉里那本，按年份分类的苏苏照片。\"秦洛尘挑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裴念安的手一抖，酒洒了出来：\"你怎么知道那本相册？\"
\"去年去找你时偶然看到的。\"秦洛尘耸肩，\"从她五岁到现在，每年生日都有照片，还有一些偷拍的日常。老实说，有点变态。\"
裴念安的脸红了：\"那只是...习惯。\"
\"习惯收集一个女孩十几年的照片？\"秦洛尘难得地笑了，\"承认吧，你爱她比你意识到的要早得多。\"
裴念安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来：\"我得回去一趟。\"
\"现在？\"
\"那本相册...\"裴念安的声音有些发抖，\"也许能证明一些事。\"
然而当他赶回家时，却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灯亮着。推开门，苏苏正站在他的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本蓝色封面的相册。
两人同时僵住了。
\"我...我来还书。\"苏苏先开口，声音有些不稳，\"管家说你不在家，让我自己进来等...\"
裴念安的目光落在桌上——是他送她的第八本书，《光影与空间》。
\"然后我看到了这个。\"苏苏轻轻抚过相册封面，\"抱歉，我不该翻你的东西。\"
裴念安走近几步，能看清相册正翻在某一页——十七岁的苏苏，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钢琴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美得像幅画。照片旁细心标注着日期和地点：苏苏高中毕业演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苏轻声问。
裴念安喉结滚动：\"第一张是你五岁生日，抓住我手指的那天。\"
苏苏的手指微微发抖，翻到相册第一页。确实，泛黄的照片上，小小的她正抓住少年裴念安的手指，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为什么...\"
\"我不知道。\"裴念安苦笑，\"一开始只是觉得可爱，后来就成了习惯。每年你生日，我都会拍一张；你比赛获奖、演出成功...我都会忍不住记录下来。\"
苏苏一页页翻过相册，每一张都勾起一段回忆。十二岁第一次钢琴比赛，十五岁建筑模型获奖，十七岁毕业演出...甚至还有她在梅里达联邦的照片，不知何时被偷拍的。
\"这些年在国外，\"裴念安的声音很低，\"想家的时候就会翻这本相册。\"
苏苏突然合上相册：\"那丽莎呢？\"
\"什么？\"
\"在梅里达联邦，你和丽莎...真的只是演戏吗？\"苏苏直视他的眼睛，\"你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
裴念安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从来没有。我发誓。\"
苏苏的眼眶红了：\"那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
\"因为我太蠢了。\"裴念安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我把对你的感情当成了习惯，当成了理所当然，直到差点失去你才明白...苏苏，我爱你，从来就不是以哥哥的身份。\"
苏苏的眼泪终于落下。裴念安低头，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珍宝。
就在这时，裴念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本想忽略，但看到来电显示是\"李明深教授\"，还是接了起来。
\"什么？什么时候？...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脸色变得凝重：\"苏苏，你最近是不是在参与老城区的改造项目？\"
\"是啊，怎么了？\"
\"工地出事了，有人擅自拆除历史保护建筑。李教授说看到你的名字在抗议者名单上。\"
苏苏脸色一变：\"我今天确实组织了同学去现场抗议，但说好是和平请愿...\"
\"我们得立刻过去。\"裴念安抓起车钥匙，\"有人煽动，起了冲突。\"
老城区工地一片混乱。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十几名学生手拉手站在一栋老建筑前，与施工队对峙。警察已经赶到，正在维持秩序。
裴念安停下车，和苏苏一起跑向现场。远远地，他们看到林嘉远站在最前面，正与施工负责人争论什么。
\"林嘉远！\"苏苏喊道，\"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说好只举标语吗？\"
林嘉远回头，脸上有擦伤：\"苏苏？你怎么来了？我们本来只是抗议，但这帮人突然动手推人！\"
话音未落，一块砖头从施工队方向飞来，直奔苏苏而去。裴念安反应极快，一把拉过苏苏护在怀里，砖头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没事吧？\"他紧张地检查苏苏是否受伤。
苏苏摇头，脸色苍白：\"你的肩膀...\"
\"小伤。\"裴念安转向混乱的现场，脸色阴沉，\"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突然，那栋老建筑传来不祥的断裂声。年久失修的墙体在推土机的震动下开始崩塌，碎石和灰尘腾空而起。
\"小心！\"有人大喊。
裴念安看到一块水泥板正从上方坠落，而苏苏和林嘉远就站在下方。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冲了过去。
\"苏苏！\"
一声巨响后，世界安静了几秒。苏苏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裴念安整个护在身下，他的背抵着一块倾斜的水泥板，为他们撑起一小片安全空间。林嘉远也被推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念安哥！\"苏苏惊恐地发现鲜血正从裴念安额头流下。
\"没事...\"他声音嘶哑，\"你安全就好...\"
救援人员很快赶到，将他们救出。在医院简单包扎后，医生确认裴念安只是皮外伤，没有脑震荡。苏苏坚持要他住院观察一晚，裴念安却执意回家。
\"至少让我送你回去。\"苏苏扶着他走出急诊室。
夜晚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出奇。裴念安突然停下脚步，转向苏苏：\"你知道吗，当那块水泥板掉下来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再次失去你。\"
苏苏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年前在梅里达联邦，看到你和丽莎站在一起时；在医院里你发着高烧时；每次你退回我送的书时...\"裴念安的声音哽咽了，\"每一次，我都想告诉你我有多后悔，多爱你...\"
苏苏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念安——情绪外露，几乎崩溃。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裴家大少爷，此刻像个害怕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苏苏，\"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不是作为哥哥，而是作为一个爱你的男人。\"
苏苏感受着手下有力的心跳，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角：\"我们试试吧。\"
裴念安愣住了，随即紧紧抱住她，像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走廊尽头，偷偷跟来的双胞胎击掌庆祝，被路过的护士瞪了一眼才灰溜溜地跑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照亮了苏苏脸上幸福的泪光。这一刻，她终于确信——抓周的预言，从来就不是什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