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清晨带着阿尔卑斯山特有的凛冽寒意。林念之坐在病房的窗边，面无表情地将针头刺入自己苍白的手背。药液缓慢流入血管，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感。三个月前，她还会因打针而皱眉；现在，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小姐！\"护士推门而入，惊呼出声，\"您不能自己...\"
\"我能。\"林念之平静地拔出针头，用棉球按住针眼，\"今天的检查项目是什么？\"
护士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心脏彩超和肺功能测试。马库斯教授说...\"
\"几点开始？\"林念之打断她，站起身整理病号服。她的动作很慢，因为稍快一点就会引发心悸，但她拒绝任何人搀扶。
\"九点。但是...\"
\"我会准时到。\"林念之走向卫生间，关门前补充道，\"不需要陪同。\"
水流声掩盖了门外护士的叹息。林念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消瘦的脸庞，青黑的眼圈，干裂的嘴唇。曾经被裴延礼称赞如星光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两潭死水。
她机械地刷牙、洗脸，拒绝思考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每当记忆试图浮现，她就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直到疼痛驱散那些画面。阿礼温柔的笑，阿礼担忧的皱眉，阿礼为她擦去泪水的手指...
\"不。\"她对着镜子轻声说，掌心又多了一道月牙形的红痕。
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她小口小口地吃完，连一粒燕麦都不剩。吃饭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不辜负外祖父昂贵的医疗费。周明德每周都会从中国飞来，带着各种名贵药材和补品，却只敢在门外透过玻璃看她几眼——因为她拒绝任何探视。
\"念念。\"苏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能进来吗？\"
林念之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床头的病历本，记录下今早的心率和用药情况。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自己监控自己的病情，不麻烦任何人。
门还是被推开了。苏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叠检查单。作为林念之在瑞士唯一愿意偶尔交谈的人，她获得了些许特权。
\"今天的检查我陪你做。\"苏暖的语气不容反驳。
林念之摇头，自己拿起外套穿上：\"不需要。\"
\"马库斯教授说你的左心室功能又下降了。\"苏暖挡住门口，\"念念，你到底在干什么？这样下去...\"
\"我在不麻烦任何人。\"林念之抬头，眼神平静得可怕，\"请让开，苏医生。我自己能找到检查室。\"
苏暖的眼圈突然红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死了。\"林念之绕过她，径直走向走廊，\"死在签下离婚协议的那天。\"
检查过程漫长而痛苦。彩超探头压在胸口时，林念之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肺功能测试让她咳得眼前发黑，却拒绝护士递来的氧气面罩。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特殊照顾，尤其不需要那些怜悯的目光。
\"林小姐的心脏负荷能力比上周下降了15%。\"马库斯教授对着满屋子的专家说道，仿佛她不在场，\"如果继续恶化，可能需要考虑心脏移植。\"
林念之坐在角落，面无表情地听着这群世界顶级专家讨论她的生死。移植？她暗自冷笑。像她这样的累赘，有什么资格占用别人的心脏？
\"林小姐？\"马库斯教授终于转向她，\"您有什么想法？\"
\"没有。\"林念之站起身，\"我可以回病房了吗？\"
教授们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最终马库斯点点头：\"苏医生会送您回去。\"
\"我自己可以...\"
\"这是医嘱。\"马库斯打断她，语气罕见地强硬，\"要么接受陪同，要么转入重症监护。您选。\"
林念之抿了抿嘴唇，最终默许苏暖扶住她的手臂。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动，像一只垂死的小鸟。
\"念念，\"苏暖突然低声说，\"裴延礼在找你。\"
林念之的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向前：\"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渠道，甚至派人潜入了疗养院的后勤部。周老先生不得不加强了安保...\"
\"告诉他我死了。\"林念之平静地说，推开病房门。
苏暖倒吸一口冷气：\"你不能这样！他...\"
\"他什么？\"林念之转身，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后悔了？还是又需要我这个累赘了？\"
苏暖刚要开口，林念之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煞白。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疯狂的波浪线。
\"室颤！快叫抢救团队！\"苏暖一把抱住瘫软的林念之，按响了紧急呼叫铃。
林念之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也许这样结束最好...不再拖累任何人...阿礼可以找个健康的妻子...外祖父不必再为她奔波...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撕心裂肺。像是阿礼的声音...但怎么可能呢？
与此同时，中国S市的裴氏集团总部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如铁。
\"林家联合郑家残余势力，已经收购了周氏12%的股份。\"财务总监指着投影屏幕，\"他们通过三家离岸公司操作，手法很隐蔽。\"
裴延礼坐在首位，面前摊开的文件上满是红色标记。三个月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白天处理公司危机，晚上追查林念之的下落。视力恢复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切断他们的资金链。\"他冷声下令，\"联系瑞士银行，冻结那三家离岸公司的账户。\"
\"这需要周家的配合。\"法务总监提醒道。
裴延礼点头：\"我会联系周老爷子。\"虽然那位固执的老人至今拒绝与他直接对话。
会议结束后，裴延礼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灯火。手机震动，是私家侦探发来的加密文件。他点开一看，呼吸顿时停滞——那是医院手术室外的监控录像。
画面上，林念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着手签下离婚协议。她的眼泪打湿了纸张，却倔强地不肯放声大哭。而站在一旁的裴老爷子，表情冷酷得像一尊雕像。
最让裴延礼心脏绞痛的是，林念之签完字后还轻声说了什么。唇语专家将那句话翻译出来：「请别告诉他真相...就说我自愿离开的...别让他为难...」
\"该死！\"裴延礼一拳砸在钢化玻璃上，指关节顿时渗出血丝。他想起上一次，在醉月楼，他也曾用类似的话伤害过她——「我要让她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那时她原谅了他，而这一次...
手机再次震动，打断了他的自责。是医院眼科的复查提醒。裴延礼冷笑一声，正要删除，突然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