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贤妃这样的人,生养的五皇子也是个嘴欠手贱的,平常几个兄弟姐妹都不喜欢他。自然不愿意跟他一起玩,他不知反省自己,越发的招猫逗狗讨人嫌了。
五皇子看见三皇子堆的雪人有趣,上前就是几脚,把雪人给踹翻了。三皇子如何肯依,上前抱着五皇子就摔起跤来。旁边的大宫女、小太监想拉架又不敢上前,急得团团转。有人去找袁贵妃,有人去找裴贤妃。
太子殿下听得梅园中吵闹,领着弟妹赶了过去,见袁贵妃和裴贤妃二人在吵架。太子正色道:“二位母妃,别吵了,兄弟之间,打打闹闹的都是玩耍。各自领回去,洗把脸哄一哄也就好了。”
袁贵妃皱眉,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子殿下,您是未来的帝王,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把事情定义为孩子之间的玩耍。您处理事情如此糊里糊涂,真让人不可思议。”
太子不过小小少年,听了袁贵妃阴阳怪气地话,马上脸都红了。
有宫人上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太子殿下,三皇子在梅园堆雪人,五皇子上来就踹翻雪人,这是有意挑衅,三皇子上前与他摔打。裴贤妃赶到后,一把推开三皇子,还打了三皇子一记耳光。袁贵妃也赶到了,不依不饶,跟裴贤妃吵起来了。”
袁贵妃冷笑道:“太子殿下,我儿一向规规矩矩,他在院里堆雪人,是犯了哪条宫规?是碍了谁的眼了?孩子打架,大人不好插手的,可裴贤妃以大欺小,打了我儿,让太子殿下一说,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儿理亏,活该被欺负了?”
太子知道了前因后果,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也没想到,裴贤妃这样不通情理。皇后娘娘赶到时,贵妃贤妃都开打了,贵妃是将门虎女,一身功夫,打得贤妃落花流水。皇后气坏了,太子殿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白,认为此事裴贤妃做得过分,应该处罚。
皇后听了儿子的话,罚袁贵妃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宫规十遍。罚裴贤妃跪在清芳宫门的廊下一个时辰,闭门思过两个月,抄写宫规二十遍。
裴贤妃在寒风凛冽中跪了一个时辰,冻得半死。她出身好,自小就金尊玉贵,如何受得了这个气呀?她怀恨在心,决定要找了个机会害一下太子,气一气皇后。要是太子死了,或者皇后气病了,她才高兴呢。
她知道太子喜欢在太液池上冰嬉,每日读完书,下午都要去。趁夜让人在湖心亭旁边打破几处冰面,冻上几块太湖石,石头只露出冰面没半尺高,又在冰面抹了些清油。等太子冰嬉时,清油打滑,一下子收不脚,一头撞向太湖石。
埋伏在亭子里的假宫人,装作救人,实际上,抓住太子的头,又狠狠地往太湖石上一磕。太子顿时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假宫人用棉纱抹了几下冰面上的清油,肉眼看不见了,才悄悄地退下。
别的宫人都在岸上远远看着太子,一时没有防备,反应慢了一些。近前时发现太子的模样,吓得半死。等皇后跟太医赶到时,太子已经昏迷不醒了。太医们只好先用绷带把头上的洞包扎止血,后继的治疗束手无策,偏张思星不在都城,说去各地收粮草了。
皇后要晕过去了,旁边有位太医出自神医谷,他犹豫了一下道:“太子的伤不好办,脑子精细,无论是用针灸还是用手术,都得先了解里面的情况。如果九师叔不在,目前只能找太后试一试。”
皇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问那太医:“快说,太后真能治这病?”
太医点头又摇头:“娘娘所问,微臣不知道。神医谷的难经师伯说过,太后不是凡人,有非常的手段。梁王的女儿李仙娇姑娘腹中长瘤,必死无疑之症。可是,经太后娘娘与九师叔联手治疗,竟然痊愈了,现在还活着呢。”
皇后当机立断,马上让人用锦被包裹住太子殿下,自己亲自抱着,骑了快马,出宫往终南山飞奔。一路上,五十名大内护卫开道,后边百十名暗龙卫护佑。冬末黑天早,赶到终南山皇家别庄时,夕阳已然西斜。
太后一看爱孙如此模样,吓得不轻。什么也顾不得了,让皇后众人回避,她把昏迷不醒的孙子带入空间,送到空间的医院。
医疗机器人给孩子拍了片子,做了磁共振。英英帮忙看了,情况比想象中好一点,太子头部破了一个洞,有严重的脑震荡。英英安排医疗机器人用微创手术给孩子除了淤血,缝合伤口,包扎好,然后吸氧、输液。
皇后在太后寝室外面急得团团转,时不时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大冷天的头上都见汗。漫漫长夜,每人心中都惴惴不安,就怕太子救不过来。
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又是大雪纷飞,宫人们给皇后送上吃喝,儿子情况不明,皇后哪有心吃喝。直到第三天的傍晚,太后寝室的门终于开了,皇后迫不及待地上前,跪在太后面前,满怀期待地看着太后,眼泪止不住地流落。
太后叹口气:“放心吧,情况稳定了,孩子睁了一下眼睛,又睡过去了。你且去吃些东西,睡一觉。等孩子彻底醒了,哀家再抱出来。”
皇后听了才松口气,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众宫人赶紧扶起皇后,搀到旁边的坐床上安置。太后脸色非常不好,她才不在宫里多长时间,宫里就乱成这样了。看来,皇后还是大意了,宫里有牛鬼蛇神开始闹腾。
过了几天,太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忍着难受,依偎在太后怀里。太后把他挪出空间,每日吸吮宫人准备好的牛奶、米糊,精神慢慢恢复。太后心疼孙子,又挂心儿子,就跟着皇后回宫了。
回宫之后,太后先把喜总管叫过来,问他有什么发现没有。喜公公犹豫了一下,说了两处可疑之处。一是,湖心亭里那几块太湖石出现得突兀,谁家造景也不能胡乱堆砌,何况这是皇家园林。二是,在阳光充足的时间,发现冰面上有残存的油膜,这不同寻常。
太后听了,就到后园走了一遍,问了鸟雀和一些动物。这件事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裴贤妃,她一向恃宠生娇,不知尊卑,前些日子以受了皇后的处罚,怀恨在心也不奇怪。只是,她再恨,也不应该动皇子,这是太后的底线。
裴贤妃做事并不高明,裴家眼下也没那么大的力量,实在经不住查。很快抓住几个经手人,那四个凿冰立石的,一个揩油撞人的,在酷刑之下,全都招认了。皇后气急败坏,叫嚷要把五个罪犯凌迟处死,还要依宫规杖毙裴贤妃。
太后叹口气,皇后处死那五个凶手没什么,全都杖毙,警醒那些助纣为虐的东西。裴贤妃是皇帝的宠妃,又有皇子在,这个坏人还是让自己当吧。皇后要是因为这个事脏了手,以后皇帝想起贤妃迁怒就不好了。
裴贤妃吓坏了,她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她跪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哭着求饶。皇帝被她哭得心软,一个儿劲地看太后,太后面沉似水,回瞪儿子一眼。皇帝也有些心虚害怕,别的错处好办,这谋害太子,罪太大了,他不敢求情。
太后冷笑道:“裴清芳,哀家多次说过,后妃争宠是人之常情,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动到孩子。你真是胆大包天,一点儿没把哀家的话放到心上。”
裴贤妃马上认错:“母后,臣妾知错了,再不敢了,请您高抬贵手,给妾改错的机会。”
太后道:“你出自河东裴氏,百年世家,名人倍出。原以为,裴氏子孙,定然知书达理,秀外慧中,重大义,轻生死。没想到,培养的女儿,知小礼而无大局,蛮横无理,恃宠生娇。你难道不知,谋害太子,等同谋反,依律要诛三族。”
裴贤妃当然知道,只是这几年,一直被皇帝宠爱,渐渐地得意忘形。她看不起皇后的出身,也厌烦袁贵妃跟她别风头。她儿子聪明伶俐,很得圣心,就没把太子和其他皇子当回事,甚至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事到如今,她已经进退无路了。
她看了一眼皇帝,平常对她宠爱有加,柔情蜜意。到关键时候,皇帝惧怕太后,看太后逼她,却一言不发。
裴贤妃苦笑:“母后,臣妾真得知错了,愿意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请看在五皇子面上,允妾自裁。大伯父一家陆续死于非命,裴家西眷如今势弱,之前裴家同汝南王氏交好,一直是站在太后皇帝这边的。如果可以的话,请留裴家人性命。”
太后讽刺一笑:“裴清芳,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裴老大一家陆续死于非命,是因为他们欠华陵郭家冤案一个公正。或许是上天有眼,或许是郭家冤魂不散。河东裴氏西眷势力大减,你不是应该苛起来,把自己的儿子养好,怎么还轻狂张扬起来了?”
裴贤妃皱眉:“母后是什么意思?”华陵冤案主要是裴尚书父子杀人夺产,被人告上京兆府。太后皇帝衡量一番,糊弄郭家孤女,给点钱打发走,保了裴家。裴家引以为耻,自然不会告诉家人。
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的马明总管,马总管会意,把当初的案情说明白。太后道:“现在知道了吧,为什么哀家看不上裴家女,不愿意让娘家侄子娶你。哀家怕你裴家徒有虚名,满腹诗书不能掩其贪婪,只行小礼不能盖其失义,思来让人害怕。”
裴清芳脸色更白了,原来如此,太后不想让自己娘家娶自己,更不想让皇帝纳自己为妃。现在有了谋害太子的把柄,正好除掉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大伯父死于非命,莫不是郭家有人报复。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
太后想了一下,看了皇帝一眼,才对裴清芳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此事的真相不会传出去。看在五皇子的份上,准你自裁。”
皇帝为了安抚皇后,也咬牙道:“等朕的安陵建好后,准你以贤妃的名义入葬妃陵。你的父亲降职为民,回河东老家闭门思过。你不是闹着让你兄长挂帅吗,你的几位兄弟,都去陇右军营当低队武官。锻炼一番,要是有军功,以后不影响升迁。”
裴贤妃一听,马上给太后、皇帝行了大礼,她自知谋害太子的罪名太大了,能让自己体面的死去,还没有牵连儿子和娘家人的性命,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裴贤妃对皇帝道:“陛下宠爱臣妾数年,请念在这点情分上,善待五皇子。”皇帝点点头,这是当然,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会不管?
当天晚上,裴贤妃在自己的住处,一条白绫结束了三十六岁的生命。第二日,皇后跪在太后的案几前,神情不悦,太后对裴家的处置,她不服气。
太后道:“你也知道,东陈国最重门第。世家大族的势力渗透了各个阶层。皇帝不能真当孤家寡人,得有人帮他做事。出事了,处理几个人可以,你总不能把一个近千年的世家大族,从根子上除掉吧?”
皇后不吱声了,明白太后说得有道理,可她就是不高兴。至少也要把裴清芳乱棍打死,才能给儿子讨个公道。不声不响地赐人自裁,娘家人和五皇子都没受牵连,太偏心了。
太后听了皇后的报怨,忽然道:“哀家多次明示暗示,让你把自己的儿女保护好。皇宫就这么大,六宫二十四司以你为尊,你都护不住他们,你做什么吃的?出了事,打死谁也无济于事了。”
皇后满腔悲愤:“母后,儿臣要管理宫务,安排妃嫔皇嗣们的生活起居,忙得团团转,人比谁老得都快。陛下却成日花天酒地,妻妾成群。后宫的妖女太多,一个个争宠献媚,诡计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