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道祖那最后一句。
语气突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昊天与瑶池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身躯同时一震。
条件反射般地收敛了所有放松的姿态，挺直了脊背。
脸上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严肃。
方才那几分撒娇玩闹的童真稚气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侍奉道祖无尽岁月所沉淀下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服从。
“弟子悉听老爷法旨！”
二人几乎是不分先后地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沉稳有力。
他们的反应如此迅速，是因为心中其实早已有所预料。
当那道跨越混沌的召唤降临。
当他们重新站在这紫霄大殿时。
就隐约猜到，老爷突然召见，绝不会仅仅是为了叙旧。
或告知他们女娲补天这般事。
定然是有所吩咐，有重任交付。
如今看来，他们猜对了。
然而。
在恭敬领命的同时。
一丝难以抑制的疑惑与忐忑，依旧不受控制地在二人心底悄然滋生。
他们十分清楚。
老爷门下，亲传、记名弟子共有七位。
除去那位因为与大师兄争斗，导致圣位跌落，如今不知所踪的二师兄老子。
再除去此刻正在行补天之举，显然另有使命的女娲师姐。
可还有足足五位弟子啊！
元始天尊、通天教主、接引道人、准提道人。
还有那位神秘莫测、行事莫测的大师兄。
哪一位不是法力通玄的绝顶存在？
若真有什么关乎天道运转，洪荒大势的大事。
论修为、论资历、论影响力。
似乎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两个仅仅只是准圣境界的道童吧？
他们虽得老爷点化，跟随老爷无尽岁月，见识远超寻常仙神。
自身跟脚气运亦是不凡。
但准圣与圣人之间，那是一道无法以道理计的天堑！
圣人之下皆蝼蚁，并非虚言。
以他们如今的修为道行。
真的能担得起老爷将要嘱咐的重任吗？
会不会力有未逮，反而误了老爷的大事？
这个念头如同细微的电流，划过昊天与瑶池的心头。
让他们在恭敬的表面下，隐隐生出一丝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正好，他们来了。”
“先让门外那两个孽障进来，再论你二人之事。”
只是他们并没有等到老爷的旨意，而是听到老爷这句话。
昊天与瑶池闻言，齐齐一怔。
心头那点关于自身使命的疑虑暂且按下。
门外？
竟还有其他弟子被老爷召来？
而且是孽障？
这称呼让二人心头泛起万千思绪。
老爷门下，能被如此称呼的，定然不会是那位行事跳脱的大师兄。
对于大师兄。
老爷只会摇头笑骂“猢狲”“泼猴”“逆徒”。
他们清楚。
老爷对大师兄，虽时有斥责，却总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纵容。
绝非这般冰冷的孽障二字。
更何况，听老爷语气，来的还是两个。
“接引，准提？”
几乎是在瞬间，这个念头便同时浮现在昊天与瑶池的脑海。
只能是他们了！
西方那二位师兄。
只是不知他们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
竟能让几乎不言喜怒的老爷，用上“孽障”这等重词？
昊天与瑶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与更深的好奇。
他们虽为准圣大能，又下界历练万载。
见识远超寻常仙神。
但终究未曾真正踏入巫妖二族的因果之中。
所以。
对于巫妖大劫的突然提前爆发。
他们虽觉其中蹊跷，隐隐感到有股暗流在推动。
却因自身并未深涉劫中，也未曾往西方二圣身上多想。
毕竟。
接引准提再怎么讨人厌。
也是两位天道圣人。
行事岂是他们能轻易揣度？
故而即便是现在。
他们也想不到。
这场导致天崩地裂的惨剧背后，竟真有圣人插手，且已触怒了道祖。
心中念头百转。
但面上二人却无半分迟疑。
身为紫霄宫道童，聆听道祖法旨，随侍左右乃是本分。
“是。”
昊天与瑶池齐声应诺。
旋即，二人身影化作两道流光，悄无声息地退出紫霄大殿的正门。
刚一出殿。
混沌空间特有的苍茫与微压拂面而来。
目光所及。
只见在那象征着紫霄宫门户的巍峨门楼之下。
果然正匍匐着两道身影。
那两人姿态卑微至极。
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服在冰冷的混沌玉石地面上。
额头紧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身上那一直显摆的佛光早已黯淡无光。
华丽的袈裟也显得皱褶不堪，沾满了混沌尘埃。
从昊天与瑶池的角度看去。
只能看到他们微微颤抖的背脊，以及那两张惨白如纸的侧脸。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西方教主，天道圣人的威仪？
看起来就好像两条狗一样。
昊天眸光微闪，瞬间便收敛了所有情绪。万载洪荒历练。
他早已非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童子，心性圆融通透了许多。
即便心中对这二位师兄的做派不喜。
甚至因这二人过往诸多事而暗生厌恶，此刻也绝不会表露半分。
他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无波，既无亲近，也无厌恶，只有纯粹的传达旨意：
“二位师兄，老爷法旨，命你等入内觐见。”
瑶池静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同样是一副恭谨侍立的模样，仿佛眼前只是两个寻常的谒见者。
伏在地上的接引与准提，闻言身体又是一颤。
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露出了那两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惶恐与哀求的眼睛。
他们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昊天瑶池说些什么。
或是打探消息，或是祈求美言。
但看到昊天瑶池两张不再稚嫩的脸。
最终只是化为两声干涩嘶哑的：“有劳师弟师妹通传了...”
他们的声音微弱，气若游丝。
要说多惨就有多惨。
与平日的巧舌如簧判若两人。
昊天与瑶池对此，心中厌恶更深了。
明明是天道圣人，演什么呢演？
肯定又来老爷面前演了。
君不见他们二人的弟子身份也是在老爷面前演惨演来的。
心中想着。
二人侧身让开道路，不再多言，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引与准提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忐忑。
突然来求见。
师尊愿意让他们进去，这是好事。
但又因为即将要见师尊。
接引准提二人心中又不免有些惶恐起来。
不知道等会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他们不敢怠慢。
立即手脚并用，颇为狼狈地爬起身。
也顾不得整理仪容，低着头，躬着身、
如同赴刑场一般，步履蹒跚地朝着大开的紫霄宫大门挪去。
昊天与瑶池跟在他们身后，重新步入大殿。
看着前方那接引准提两道不复往日光彩，甚至有些佝偻的背影。
再回想老爷那声“孽障”。
二人心中那缕疑惑与好奇，不禁更深了。
不是？
这两个无耻秃驴做了啥啊？
吓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