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撞击声在耳边响起。
是,兵器吗?
杨落打个寒战猛地睁开眼,没有看到袭来的刀剑,只看到绣着花纹的车帐。
鼻息间没有血腥气,有浓浓的酒气。
杨落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莫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张面容也浮现。
不是少年清冷灰扑扑模样,而是恢复了女装,且眉眼比往日娇俏,脸颊眼角泛着桃花。
“你的伤已经裹好,衣服桃花帮你换了,但没有时间休息,我们不能在宝月楼待太久,身边跟着的禁卫暗卫多,会被发现异常,所以我们伪装喝多了,醉酒回去。”
莫筝轻声说。
“你如果不舒服,再忍一忍。”
杨落涣散的意识变得清晰,先前发生的事也想起来了。
她不是做了噩梦,是真的差点被卫崔杀了。
她撑着身子要起来。
“你怎么样?”她急声问,“那人……”
一用力手臂剧痛,她发出一声痛呼,跌躺回去。
莫筝忙扶着她:“手臂上有伤别用力,没事了,解决了,他走了。”
解决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那可是卫崔。
让皇帝都忌讳的卫崔。
杨落喃喃:“都怪我没做好,让他们挟持,威胁你……”
“与你无关,被他们盯上,我早晚是要与他们见面的。”莫筝轻声说,“有你的身份做掩护,我没有吃太大的亏。”
杨落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要你做什么?”她迟疑一下低声问。
卫崔是要造反的,抓着莫筝的身份要挟,是不是要对皇帝,动手了?
是,她曾经想过要用莫筝来杀皇帝,但那是因为怀疑皇帝要杀她。
现在知道是个误会。
她......不会而且不能杀掉皇帝。
她知道莫筝虽然身份是前朝皇室,但其实也不是要杀皇帝。
只是,如果,莫筝被人逼迫的话……
杨落放在身侧的手攥紧。
耳边传来莫筝的轻笑声。
“他当然是要我造反了,然后天下大乱,他就可以获利。”
“不过,他用我当旗子,对我有所求,我也可以利用他。”
杨落一喜,忙问:“怎么做?”又补充一句,“我可以做什么?”
莫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伤养好精神,等你恢复好了,我再把今日的事以及接下来的安排告诉你。”
杨落迟疑一下,旋即点点头:“好,我听你的。”说罢又忙打量莫筝,“阿声,你没受伤吧?”
莫筝挑眉:“我要是受伤了,今天卫崔也走不了。”
杨落没忍住笑了,是啊,阿声比她可厉害多了,她能被卫崔砍一刀,阿声可不会。
她长长吐口气闭上眼,筋疲力尽加上伤药,卸下紧张后,似乎瞬间就陷入沉睡。
莫筝靠在车板上,对外低声说:“让洪叔不要追踪卫崔,暂时不要想着反击报仇,免得无谓的伤害。”
张盛有在外驾车,应声是:“洪爷知道,你放心吧。”
话说到这里声音忽地一顿。
“卫矫来了。”
卫矫?
莫筝微怔,她掀起车帘,此时已经出了京城,快到国学院附近,前方大路上有一匹马一人,绣衣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要不要给卫矫透露他父亲来了,让他们父子狗咬狗……”张盛有低声问。
莫筝低声说:“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罢掀着车帘,笑盈盈挥着袖子。
“师兄。”
声音欢快,还带着从未有过的娇气,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随着马车近前,卫矫视线扫过这少女的脸,看到脸颊眼角的桃红,越过车帘缝隙,还能看到那个婢女满脸通红摊开手脚睡着……
车厢内酒气四溢。
他抬袖掩住口鼻,神情嫌弃:“臭!”
莫筝倚着车窗,故意将袖子对他甩了甩:“但是喝的时候很香啊,师兄你喝过酒吗?”
他倒是没喝过,但泡过酒,卫矫想,他的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喝……
他没有感受到香。
只有痛。
他冷哼一声:“这时候就开始庆贺,早了些吧,此时如果再来一次刺客,就该别人庆贺了。”
莫筝支颐看着他笑:“有师兄呢。”
这种话他可不信,她的确不怕,因为自大,卫矫淡淡说:“那祝你接下来好运,我要出门了。”
莫筝瞬间坐直身子:“你去哪里?”
卫矫却不再说话,催马要调转马头,莫筝从车里探身伸手……似乎因为酒醉不稳,身形一晃,原本伸出的右手收回抓住车窗,还好左手依旧抓住了卫矫的披风。
“你走了我怎么办?”她瞪眼喊,“陛下允许吗?”
卫矫没有回答,皱眉看她一眼,忽地探身抓住她扶着车窗的右手。
莫筝猝不及防人就要向车下栽去,下一刻人被卫矫单手揽住,拖出了车厢,抱在身前马背上。
张盛有坐在车上神情呆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公子如果不愿的话,这小子肯定抱不住,但又想公子就算不愿意,不想人前暴露身手,只能委屈,他作为随从应该来救护——
哎,这时候应该桃花来,他的脑子不灵光,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尤其是公子现在身份这样那样的……
他呆呆一刻,等要出手的时候,就见莫筝伸手抱住卫矫。
“好,我也跟你一起去。”莫筝高兴地喊道。
张盛有缩回车驾上不动了。
……
……
“正好,我也出去避一避。”
莫筝还在兴奋地说。
卫矫也不答话,忽地抓着她的右手,猛地拉下来,并不是将人推开,而是将手一翻,摊开在眼前。
莫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两人的视线都看向手掌。
修长白皙的手心中,一圈密密的裂口,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一片嫣红。
宛如托着一片花瓣。
“我说味道这么臭呢,不像是酒香气。”卫矫嗤笑。
以及,她适才下意识换手的小动作。
本能是惯用的右手,突然又换掉,分明是要掩饰什么。
这都能被他发现啊,莫筝心里笑了笑,适才和卫崔言语来往,捏碎了茶杯。
她一直没有放下,被碎瓷刺入手心,继续接着卫崔倒来的热茶,还不让茶水渗出来,由此留下了伤。
卫崔走后要做的事很多,她也没有跟任何人说。
这对她来说也不算伤。
“饮酒后难免癫狂。”莫筝笑嘻嘻说,“我苦了很久了,摔砸茶杯泄泄愤。”
伤害自身来泄愤?卫矫神情讥嘲:“你的苦可不算久。”
是啊,杨小姐是突然遭受劫难的,前十几年生活在母亲的呵护下,无忧无虑,苦也不过是苦了不到一年。
卫矫的苦才是……
莫筝看着他,眉眼认真点点头:“是,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卫矫看着她,谁,谁要她道歉了!
他又不是关心她!
他双手一拎将这少女从身前拎下马背,但这少女跟猫一样难缠,人落地了,但那只受伤的右手缠上他的手腕。
“我是不会带你去的——”他呵声说。
话没说完,女声抢先一步。
“卫矫,我们成亲吧。”
什么?
卫矫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也忘记甩开她的手,转头居高临下看着她。
这狗东西说什么?
莫筝抓着他的手,微微抬头看着他:“我觉得你父亲的提议很不错,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