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跛脚?”
孟钢重复了一句,眼睛亮了起来。
他站在毒辣的日头下,也顾不上抬手擦滚落下面颊的汗珠。
“对,已经做过足迹分析了。”
宋馈说话的声调很平稳,“我们做了第一个案子的脚印3d还原,和第二、三案子做了对比,是一个人的。
“之所以以前无法判定是同一人留下,就是因为这个人的腿脚不利索。
“你们排查的时候,可以着重针对这方面。
“也可以问问物业经理和安保经理,他们可能还记得,毕竟这种情况也不多。”
孟钢有点儿兴奋地笑道:“知道了!乖乖!这都能发现?!
“帮了大忙了!
“我现在就告诉队里人去查!”
挂断电话后,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安排了任务?!
他好歹也是个重案队的队长,怎么就这么听话?
而且宋馈年纪轻轻的,说不上来为什么有时候就是有种老刑警的气质。
不过话说来,宋馈这个名字他倒是有些熟悉。
曾经带着他的师父说过他师父的师父就好像提过,说是当年长冲市局出了两个很厉害的人,号称【刑侦双壁】。
学校的教科书里都拿过他们曾经破过的案子做案例。
只可惜在十多年前的任务中,牺牲了一个。
要是活到现在,指不定成就也不会比李泽如李总低。
要不是年龄对不上,他都要怀疑现在这个宋馈就是当年的那个传奇了。
孟钢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打电话给郁琮安排任务。
希望能够顺利的找到嫌疑人,尽快破案吧。
与此同时,结束通话后的观察室内也异常地安静,气氛一时间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凝滞。
宋馈抬起左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又将右手里的足迹报告递过去,“阿铮,你得通知下韩支。”
唐谕接过来,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那只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没有任何枪茧和伤口,和印象中的那双手完全不一样。
他挪开目光,轻声说道:“局里今天早餐的包子真不错,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
宋馈顿了下,干干巴巴地说道:“应该可以吧,去食堂问问就知道了。”
“好吧。”
唐谕没有忽略对方脸上瞬间闪过的心虚表情,想了想才又有些委屈地说:“不过也没必要,我也不总在局里吃早餐。
“如果恰好赶上,还能有些惊喜。”
宋馈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歉疚,只能转移话题,“你来长林带的东西都在我办公室了?”
唐谕点了点头,“是,我就带了那一个包。”
“那我现在回家一趟,把你的东西带过去。”
宋馈目不斜视,开始向外走,“你找韩支汇报去吧。
“我估计孟钢他们找到凶手还需要一些时间,明天能有结果就不错了。”
这一次唐谕没有在说话,只是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半晌才微微弯起唇角,短促地笑了一下。
身后身中如血的残阳漫进来,融在了灯光里。
他感觉到身体内,那座停滞不前的钟表,终于又开始动了起来。
另一边犯罪心理研究室,宋馈手里拎着唐谕带来的黑色背包,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地面。
连断断续续传来的敲门声都忽略了。
直到对方已经走进自己的范围,他才猛地看过去。
正是归来的姚法凌。
“姚主任?”
宋馈抢先开口,先声夺人的掩饰自己的走神,“你怎么来了?已经安顿好女儿了么?”
姚法凌点了点头,看出对方在转移话题,所以也不多问。
他站定到一步远的距离,目光柔和,语气认真,“这次谢谢你,宋老师。”
……
这个称呼让宋馈愣了一下,想到了后来在长冲的日子。
除了陶哥和唐谕,队里的人几乎都会叫他“宋老师”。
直到来长林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别,姚主任,你还是叫我小宋吧。”
宋馈摆了摆手,顺势也放下了手中的背包,他从对方吞吐的神色中感觉到了他还有话要说。
但宋馈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
良久,姚法凌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才慢慢开口,“咱都坐下聊吧。
“我托大,叫你一声小宋,你也别叫我姚主任了,叫我一声姚哥吧。”
宋馈点了点头,看起来对方要聊的是私事。
他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对方,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姚法凌眯了眯眼睛,憔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迷茫,似乎是在回忆着很久的往事。
半晌才开口,“你应该听说了,我最近和阿婷要离婚的事情。”
这倒是让宋馈没有办法接话了,只能继续看着对方。
好在姚法凌也没有想要他回答的意思,又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和阿婷是大学的同学,一个班的,都学了临床。
“只不过后来我选择了做法医,而她一直继续学临床。
“她很要强,学习也好,不论遇到什么问题,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如何解决,很少情绪化。
“这也正是当初她吸引我的地方,聪明,坚韧,永不服输。”
他顿了顿,看着正襟危坐的宋馈不由得笑了下,带着点儿自嘲的味道,“真不好意思,让你听我这些陈年往事了。”
宋馈摇了摇头,“没有,我很高兴,姚——哥是信任我的。”
姚法凌又笑了笑,垂下眼睛,凝视着脚边的那道残阳,似乎正在透过它看着什么往事,“后来我追她,很幸运她也对我有好感,毕业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然后结婚,开始的一切都挺容易,也很美好,直到她怀孕生了佳佳。
“女儿的出生牵扯了她很多精力,当时我也十分忙碌,正忙着省里当时那个特大纵火案的物证检验,几乎没有时间回家。”
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继续说道:“虽然请了阿姨帮忙,但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我当时忽略了阿婷,她产后一直不开心,就算后来又上班也没有改善。
“她没有说,我也没有注意到。
“她越来越沉默,我也累的没什么想说的。
“到后来,我们居然面对面都无话可谈了,完全不是当初那种互相分享工作上的事情,彼此扶持安慰的局面了。
“佳佳的岁数也小,和阿婷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多,更依赖她了。
“阿婷绝大多数的精力也都用在了女儿的身上。
“这导致了她的考试失败了。”
姚法凌叹了口气,“她很难过,大概也是想了很久,和我摊牌了。
“我当时看着她,感觉到了又陌生又难过,当初我所深爱的那个说起话来总是神采奕奕,自信大方的姑娘居然在婚姻和孩子,还有家庭中被磨没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对家庭的缺失。
“结婚的时候,我承诺过要爱护她,尊重她,照顾她一辈子。”
他讽刺地笑了一下,“但事实上,我食言了。
“我成了那个伤害她最多的人。”
宋馈微微皱起眉头,他从姚法凌的身上看到了唐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