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吸一口凉气,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
七道深红色的光束,如天上的匕首般,撕裂废弃仓库的黑暗,带着金属冷光的嘶鸣,精准地汇聚在穹顶那块陈旧的污渍上。
光束边缘微微震颤,像被某种看不见的频率调制着,投射出细密如蛛网的干涉纹路——那些纹路在空中缓慢旋转,如同活体神经在搏动。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埃混合的陈腐气味,而每一道激光穿过尘埃时,都激起微弱的电离蓝光,如同活物般低语,在鼻腔深处留下一丝腥甜的金属味,像是舔舐过刀锋后的余韵。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粗糙的布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与那光束的脉动隐隐同步,每一次搏动都在胸腔里撞出沉闷的回响。
这一幕让我不禁回想起三年前母亲遇害的场景——那日阳光穿过被子弹击碎的窗棂,在地板的玻璃碎渣上跳跃出无数个晃动的光斑,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指尖触碰过那些碎片,冰冷、锋利,每一片都像一面微型棱镜,折射出房间不同角落的倒影:翻倒的椅子、墙上的弹孔、一滴悬而未落的血珠。
那时我还不懂,那是现场最后的“镜像”在无声复刻。
而现在,这七道激光不是光,是七面无形的“镜子”,每一道都精确复刻了当年母亲遇害现场的一处微痕——窗框的划痕、地板的裂纹、血滴落地的溅射角度。
它们被某种技术捕捉、编码,再以高能激光的形式,跨越三年的时光,重新投射在此。
而穹顶那块陈旧的血迹,就是所有镜像的核心焦点,是整个投影系统的“原点”。
“疏桐!”我嘶吼道,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调,喉间旧伤突突跳动,“别看那个血迹!看激光本身!它们是镜像,是三年前现场的微痕镜像!”
林疏桐立刻将目光从穹顶移开,瞳孔微缩,试图捕捉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光束轨迹。
我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像风掠过枯枝,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她的鞋尖在水泥地上轻轻划动,带起一缕细微的尘烟,触觉上传来地面冰冷的反噬,脚底仿佛踩在冬夜的铁板上。
但我知道,光看没用。
镜像需要被干扰,需要被扭曲,才能暴露其背后的本质。
我曾在父亲的笔记里读到过一句模糊的警告:“真正的真相,藏在扰动之后的残影里。”那一刻,我明白了该怎么做——不是凭空猜测,而是以伤换影,用我们身体的痕迹去叩击系统的边界。
或许正是这些伤口的记忆,才是解开镜像锁的原始密钥。
我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微型手术刀,刀刃在激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映得掌心泛青,仿佛握着一段凝固的极光。
下一秒,它划过左手掌心——皮肤撕裂的锐痛瞬间炸开,温热的血液立刻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暗红斑点,触感黏腻而沉重,像融化的蜡油坠入骨髓。
我能听见血珠落地的“嗒、嗒”声,像秒针在倒计时,又像钟摆敲打着通往过去的门扉。
我咬紧牙关,将流血的手掌猛地伸入距离我最近的一道激光路径中。
“滋啦——”一声轻微的灼烧声响起,伴随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微弱气味,像烧焦的羽毛混着金属腥气,直冲鼻腔,令人作呕却又熟悉得可怕。
我的血液在炽热的激光束中瞬间气化,形成了一团极不稳定的血雾,红得发黑,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光,如同一颗正在衰变的恒星核心。
光线穿过血雾时,路径发生了微小的偏折,让原本稳定笔直的光束末端,在穹顶那个坐标点上疯狂地抖动起来,像被风吹乱的烛火,在墙上投下痉挛般的光影。
透过这摇曳的光晕,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支离破碎的画面——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正紧握着什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纹间渗出的汗珠在光线下闪了一下。
“有效!”我心中狂喜,正准备用同样的方法干扰第二道激光。
“沈墨,你的喉咙!”林疏桐的惊呼声却带着一丝颤抖的恐惧。
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咽喉,指尖触到那道陈年旧伤——皮肤粗糙、凹陷,此刻正微微发烫,并且随着激光的频率产生着一种诡异的共振,像有电流在皮下脉动,每一次波动都牵扯着声带深处的神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刺痛,仿佛有细针在喉管内反复穿刺。
每一次共振,都让我耳膜嗡鸣,颅内压力骤增,连牙根都在发麻,仿佛整副骨骼都被高频音波共振剥离。
我伤口里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似乎正在与那七道激光产生某种能量上的呼应,仿佛我的身体成了这场镜像仪式的一部分,每一滴血都是数据流中的一个字节。
林疏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哆嗦着说:“不是母亲的现场……或者说,不全是。沈墨,你感觉到了吗?这种共振频率……是我父亲实验室里,用声纹激活生物样本的频率。他在用我们身上的伤痕,用我们流淌的血液,构建一个更复杂的七重镜像!”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手中的手术刀对着墙壁狠狠一掰,金属刀柄应声断裂,发出清脆的“咔”响,碎片弹跳在地,余音在空旷中回荡,像冰晶碎裂在寂静湖面。
那中空的刀柄里,藏着一支微型分光仪,镜片在激光下泛出虹彩,像蝴蝶翅膀般折射出短暂的光晕,流转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色彩。
她毫不迟疑地举起断柄,将分光仪的镜头对准了穹顶中央的血色坐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第七道激光精准地与我咽喉处的旧伤重合,我感觉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了我的声带,几乎昏厥。
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耳膜嗡鸣,仿佛整个颅骨都在共振,颅内压力骤增,连牙根都在发麻,牙齿咯咯作响。
整个密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无数代码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蓝绿交织的字符在空中飞舞,发出细微的电子蜂鸣,像亿万只萤火虫在低语,又似远古电路在苏醒。
最终在密室中央,凝聚成一个高大、肃穆的全息投影——陈警监。
“镜像完成了。”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投影中发出,带着机械的延迟与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敲进骨头。
“不!”林疏桐尖叫着,反转手中的断柄,刺向自己的右眼!
“要摧毁他的镜像世界,就必须用一个不存在于他数据库里的、全新的反向声纹去覆盖!”她嘶吼着,声音撕裂,带着血沫,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温热而腥咸。
鲜血从她的眼眶中喷溅而出,在空中与激光束交织,折射出奇异的光芒,像破碎的彩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规律排列、组合,仿佛在编写一道逆向编码,每一道光弧都像是命运的纠错码。
温热的血滴溅到我脸颊上,带着生命的余温,又迅速冷却,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如同时间本身的烙印。
我的目光锁在了陈警监投影的眼睛上,他右眼瞳孔深处的裂痕,竟然和我父亲咽喉上的致命刻痕完全一致!
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陈警监早已死了,他的意识像数字病毒,寄生在了所有与我们相关的“声纹容器”里。
“疏桐!”我扑向摇摇欲坠的她,“用这个!”
我举起手术刀的刀柄末端,抵在了林疏桐锁骨下方的“逆向声纹”核心区域。
“嗡——”
两种编码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蜂鸣,像是两股电流在体内对冲,震得我手臂发麻,脚底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波动,仿佛大地也在共鸣。
空气震颤,地面微微发麻,脚底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波动,如同站在即将爆发的地磁线上。
陈警监的投影剧烈闪烁,分裂成了十三个一模一样的镜像,将我们包围在中间。
每一个镜像的呼吸节奏都不同,有的快,有的慢,像十三个不同时间线的残影,在空间中交错重叠,投下错乱的阴影。
混乱中,我注意到一个镜像肩章上的纤维走向,那是地下三层冷藏库工作人员制服的独有特征。
“真正的躯体容器不在我们这里!”我大吼道,“他在地下三层!在冷藏库里!”
林疏桐
“既然你想玩镜像,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她低吼着。
就在这时,十三个陈警监镜像开始旋转,整个空间的能量场急剧变化。
空气变得粘稠,呼吸像在吞咽铁砂,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肺叶如同被砂纸摩擦。
我感到一阵心悸,低下头,骇然看见,一个半透明的、带着我父亲轮廓的幻影,正从我的心脏位置浮现出来,指尖冰冷,轻轻触碰我的肋骨,那触感如同冰水渗入骨髓,又似记忆的鬼手探入现实。
天旋地转间,我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
穹顶的天花板如同一块巨大的石板,正在向我们压下来。
每一块金属接缝都在呻吟,灰尘簌簌落下,钻进衣领,带来刺痒的触感,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又像亡者的低语拂过皮肤。
随着它的逼近,那块陈旧的血迹在我们的视野中不断放大,周围的尘埃在激光中舞动,像一场微型的星尘风暴,裹挟着过往的碎片呼啸而来。
渐渐地,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根本不是一块杂乱的血迹。
它是完整的,深刻在金属穹顶上的,属于一双高跟鞋的鞋跟拓印。
那个尺寸,那个磨损的痕迹,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