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苍梧之底,魂台重照
苍梧归魂窟下,地火未熄,星页碎燃。
这一处魂窟,本为断命之地,封印历代死战英魂,平常人魂至此,皆为湮灭。但今夜,一缕不灭之念,正缓缓聚形。
——赵怀真的残魂,于此处凝出微光。
不是完整之魂,而是一块“魂识记忆”的回环。
他立于魂火中,眉目模糊,宛如旧日残像。
赵怀真低声自语:
“我若再归,不为复生,不为报仇,只为她与他……”
“娘亲与儿子,终要一场团圆。”
他抬起头,魂光向外流转,似在等某人抵达。
这一刻,魂火跳动三息。
云缨踏入魂窟,身上仍带余战之火。她未言语,双目紧盯那一抹熟悉的虚影。
星婴紧跟其后,一见魂光之形,骤然顿足,胸口抽痛。
他轻声唤了一句:
“……爹爹。”
赵怀真的魂光震颤了一下,像听到了谁心底的执念,缓缓转头。
那一眼,不带感情,却极真。
云缨张嘴,似要说什么,但话哽于喉。
星婴却一步上前,满眼通红:“我来接你了,爹爹。”
二|九息启试,魂火引心
魂台之下,一道古碑浮现,碑上四字:九息试心。
夜后从暗中现身,低声道:
“此法,为归魂唯一之道。”
“非血脉,不可引魂。非挚念,不可入心。”
“共分九息,每息问心一次——若意志未坚,魂将碎灭;若情念不纯,魂将反噬。”
星婴抬眼,望着那块古碑,眼中无惧。
“我来。”
夜后看他半晌,郑重点头:“好。”
她以火印按在碑文,顿时碑上流转火纹,环绕星婴头顶,结成一道“魂问阵环”。
第一息试心——问念何为真。
阵纹浮现幻影:赵怀真生死搏伪、魂灭阵崩的那一刻,重演于空中。
星婴站立其中,血肉模糊,身如刀割,却低声答道:
“他愿死,不是为了道门,不是为了天下,是为了我们娘儿两个活下去。”
“这就是真。”
阵环未碎,火光升腾——第一息,过。
第二息试心——问身为何承。
虚影转化,化作赵怀真身死魂散,众人冷眼围观,道门宣他为“伪主遗患”。
幻象逼问:“你愿以此血脉为耻否?”
星婴怒目:“若他有罪,我便一生洗清;若他无罪,我便以命还名。”
阵火震荡——第二息,过。
第三息试心——问意能持久否。
幻象之中,道门十司围杀云缨,夜后魂破星台,星婴跪于荒丘,孤身一人。
星婴望着那道幻影,轻声道:
“若有一天,世上只剩我一人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我也不会停。”
阵火剧烈震颤——第三息,过。
夜后望着那小小的身影,目中有火光一闪。
她低声道:“这孩子……已不只是孩子。”
三|云缨观心,旧念微动
云缨站在魂阵外,望着星婴一步步走过那三息,心中起伏如浪。
她不是没想过,赵怀真已经彻底走远。
可此刻,看着魂火一点点聚形,她第一次生出一种……奢望。
她喃喃道:
“若他真能回来……哪怕只有一点……也够了。”
忽而,赵怀真的魂光微动,回转身影,望向她的方向。
他无言,却抬起手,似要落在她发间。
这动作熟悉至极,是他每次出征前的动作。
云缨眼角泛红,轻声自语:
“你还记得我……”
这一幕被夜后看在眼里,她低声叹道:
“九息尚未过半,他便已应心三问。”
“再下去……怕是要夺舍逆命了。”
云缨顿时抬头:“什么意思?”
夜后盯着碑文,缓缓道:
“若魂火执念太强,未过第六息前归位……赵怀真将以自身残魂——逆夺星婴命格。”
云缨骤然色变!
四|父子心灯,反噬临界
魂火间,赵怀真的魂光已明显开始震颤,光纹疯狂游走,呈现出“魂归躁动”的危险征兆。
星婴走到第四息——问魂归处何在。
此息之中,他魂体将与赵怀真之念短暂接触。
赵怀真的魂光开口了。
不是幻象,是“本魂”自发意念——
“我儿,此路太重。”
“你可愿,与我同在?”
声音无比温柔,却隐藏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魂火随语而入,已微微灼烧星婴识海。
若答“愿”,魂即归体;若答“不愿”,魂即裂火!
这一问,是真正的“命劫”。
云缨终于冲入阵中,嘶喊:
“儿啊,他不是要你舍命!他是……怕你独活太苦!”
星婴听见了。
他咬紧牙,身躯颤抖,额心血线裂开,魂血直流。
赵怀真之魂正悄然向他靠近。
“只要你点头,我便代你而活。”
星婴低声道:
“爹爹……你不是说,要我活得比你长……”
“那你就别来抢我命了。”
他举起断枪,一枪将那魂意强行逼退!
五|四息已过,逆火欲成
第四息——强渡!
星婴强行拒魂,血火逆灌,昏迷当场!
赵怀真之魂愣住了,旋即笑了,那笑,不是喜,是……解脱。
他望着倒地的星婴,目中浮现最后一缕火痕:
“好,好……你果然不是替我活……你是活给你娘亲看的。”
他拱手朝云缨遥遥一礼,身影开始崩解。
夜后大惊:“他要以残魂焚魄——反转归火,为星婴修魂台?”
这是魂修禁术,逆焚自身神魂,助他人突破极限!
云缨却静静看着,没有喊停。
她知道——赵怀真已经选好了。
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已不配回来。
她低声开口:
“赵怀真……你回不来也没关系。”
“我们母子会走下去。”
赵怀真的魂影一笑,像风中一盏灯,飘然归于虚无。
星婴倒在血火中,魂台已被重铸为“金焰纹心”。
夜后低声喃喃:
“这是……九星命图的核心。”
“他已立于命极。”
一|第五息试心:问痛能久否
苍梧归魂窟,赵怀真之魂已自焚献祭,化作纯净魂火,重铸星婴魂台。
星婴昏倒于阵心,血色魂页漂浮在他胸口,缓缓燃起第五道试息。
第五问——痛能久否。
这并非幻象之痛,而是“觉知之痛”,让试心者以魂体亲历所承一生之苦——包括过往、当下、未来。
星婴体内魂火震荡,骤然抽搐,全身骨纹震裂,一口血喷出!
云缨冲上,欲中止试炼,被夜后横掌拦下:
“第五息不可断,断则前功尽弃。”
“若他能承下来……便是断劫之基。”
云缨眼圈泛红,指关节几乎握断,却还是咬牙退后。
阵心之中,星婴强撑身体,浑身血污,一边流泪一边咬牙低语:
“我想活着见爹娘。”
“就算痛……也得活。”
他手中断枪突然自燃,魂火逆灌!
第五息,过!
二|第六息试心:问归何处
虚空忽然裂开,一扇灰影之门浮现,阵法指引他迈步而入。
第六息试问:“若魂可归,你愿往何方?”
门后幻象展开——
一边是平静之乡,爹爹在浇花,娘亲在晒被,他站在屋檐下读书。
一边是战场血泥,尸山火阵,他独行于世,身边无人。
声音低语:“你可愿归于安生?”
星婴看着那温柔画面,动容一瞬,随即摇头。
“我不归。”
他向那血火之路走去,步步坚决。
“我不想安生,我想他们活着。”
第六息——过。
魂阵轻震,天火微颤,夜后眼中第一次有了敬意:
“这不是一个孩子能给的答案。”
三|第七息试心:问名可舍否
第七息,是最危险的一问。
魂阵中心骤然升起三百枚魂镜,每一面皆映出不同身份:无名孤儿、道门罪种、星图之主、万军之敌……
声音道:
“若你放弃赵姓,舍弃‘伪后之子’之名,便可无劫一生。”
“你可愿?”
星婴咬牙,目光燃亮:“我姓赵,赵怀真的赵。”
“这名,是我爹爹给的。”
“就算全天下都不要这姓,我也不改。”
他拔枪斩镜,一枪落地,碎三百魂镜!
阵中光芒暴涨,星火回涌,第七息——过!
云缨闭上眼,心中无声颤鸣:这就是我儿。
四|第八息试心:问血何义
阵心沉入黑暗,一滴血自他胸口滴入阵中,引出万念凝识之幻。
“你之血,与伪主同源。”
“你若将来觉醒伪心之核,便是万灾之源。”
“你可愿自行断命,绝后劫?”
——这是自裁之问。
夜后色变:“这一息……已近禁律。”
云缨怒视夜后:“若他出事,我立毁你此阵!”
夜后却低语道:“这问不是外界设下,是……他心中之问。”
阵中,星婴手按心口,魂台灼热,火焰似要将血脉逆烧!
他咬牙狂吼:“血不是罪!”
“血是他传给我的火,我要把它点出去——而不是熄了!”
轰然一声,魂阵震碎半角,魂台金焰四射!
第八息——破而过!
五|第九息试心:问愿可全否
第九息,是最终心试。
阵心忽现“命图未绘”,一道空白命卷悬于顶。
声音温和:“你有三愿:一者重聚父母;二者换回清名;三者逆转星劫。”
“可你,只能选其一。”
星婴望着那命卷,手指缓缓指向最中间的字——清名。
云缨面色突变:“你为何不选重聚?”
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三个字:
“我还小。”
“但我不愿将来他们的名字写在耻书上。”
“我爹爹的死不能白。”
“我娘亲不能一生被骂。”
“我活着,不是为了团聚,而是……还债。”
第九息,过!
天火骤然爆发!
魂台崩转,九星图显!
金焰、银印、赤火、玄光……九种命纹交错,环绕星婴魂身。
赵怀真的最后一丝魂意,于其中定格,静静站在九星之下,望他一眼,随即归寂。
云缨忍不住奔入阵中,将儿子紧紧抱住。
“我在。”
“你也在。”
她低声道:“你做得很好。”
星婴失血昏沉,却勉强露出笑意:
“娘亲……我过了……对吗?”
她点头:“你是你爹的儿子。”
六|星图成型,道门震荡
同一时刻,道门星宫之中,观星塔顶忽然响起警钟三声!
那是“九星命图再现”的天象示警!
观心主浮玄真人失声而起:
“怎会如此?赵怀真已死,命图不应再现!”
镇灵观·昭离尊者冷冷望他:“你怕的,从来不是赵怀真……是他儿子。”
风止真君遥望北方,喃喃:
“星婴已渡九息,魂台自成九星,未来命图之主……”
“道门,再无理由镇压。”
观心主手中星图破碎,魂火震乱,怒啸一声:
“既成星主,那便杀星主!”
七|母子归心,夜后立誓
魂阵之后,星婴仍在昏迷,云缨为他束伤,魂火为被重铸之体稳魂。
夜后走来,神色肃然。
“从今日起,他不再是你一人之子。”
“他,是整个旧图断命者之主。”
云缨没有应声,只问她:“他还要死几次?”
夜后沉默,终是吐出两个字:
“太多。”
她转头望向天际,道门封印之力已然波动。
她低声道:
“道门若不改,那我便破之。”
“此誓,今日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