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之内,风云突变!
新得的针魄碎片,携着从“寂灭之瞳”中沾染的、精纯而冰冷的寂灭本源,如同入侵的蛮军,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连林清羽意识显化的星辰光点都为之黯淡、冻结。它并非要摧毁,而是要“同化”,要将林清羽那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青帝道源,扭曲为死寂的终末法则。
而林清羽原本拥有的那枚温润针魄,则如同忠实的卫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金色光华,化作一道坚韧的壁垒,死死挡在寂灭本源之前。它光华流转间,蕴含着“调和”、“滋养”、“生生不息”的真意,不断消磨、中和着那侵袭而来的寂灭气息。
两股同源而出、如今却道途相悖的力量,在林清羽的识海核心,展开了无声却凶险万分的角逐!每一次碰撞,都让林清羽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神魂摇曳,几近涣散。
外界的离朱与素衣只见林清羽身形僵立,脸色忽青忽白,周身气息剧烈波动,时而生机盎然,时而死寂冰冷,不由得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插手这发生在意识最深处的凶险争斗。
“清羽!”素衣试图以生命光华安抚,却发现那波动完全内敛,难以触及。
离朱的不息之火躁动不安,她能感受到林清羽正在经历某种本质层面的考验,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永曜神庭的大祭司与卡米尔神将也面色凝重,他们能感受到那源自林清羽体内的、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崇高的法则波动,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识海之内,林清羽的自主意识被挤压到角落,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她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诊断:自身道源与外来寂灭本源冲突,引发‘概念级排异反应’。原有针魄护主,然力有未逮,僵持不下,持续消耗,最终将导致识海崩溃。”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找到破局之法!
她凝视着那交锋的核心。温润针魄代表着“生”的极致,寂灭碎片代表着“死”的终末。二者皆源于“造化”,却走向两极。强行压制一方,绝非正道,如同只医表症,不除病根。
“青帝遗族……木尘长老的记忆中,曾提及‘造化’的真谛,乃是‘执两用中’,是‘生死轮转’,而非偏执一端……”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近乎凝固的思绪。
既然无法驱逐,那便……接纳!引导!让这寂灭本源,也成为自身“造化”的一部分!
这不是妥协,而是……更高层次的“调和”!是以自身为炉,熔炼生死,共参造化!
决心既定,林清羽残存的意识猛地凝聚起来,不再作为旁观者,而是主动介入了两枚针魄的争斗之中!
她并未帮助任何一方,而是以自身那历经磨难、百折不挠的医道信念为引,强行在生与死的法则锋面上,开辟出了一条细微的“通道”!
“青帝大道,岂止于生?寂灭终末,亦属自然!”
“融!”
她引导着一缕最为精纯的寂灭本源,穿过温润针魄的防御,小心翼翼地引入自身的道源核心!同时,她也牵引着一缕温润针魄的生机之力,反向注入那狂暴的寂灭碎片之中!
过程如同走钢丝,凶险更胜之前百倍!生机与死气在她道源内激烈冲突,仿佛要将她从存在概念上彻底撕裂!那种痛苦,远超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但她死死守住了灵台一点清明,将青帝遗术中关于“枯荣转换”、“生死轮回”的古老真谛运转到极致。她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宇宙漩涡,生与死的力量在其中碰撞、湮灭、却又在某种更高法则的约束下,达成了一种动态的、诡异的平衡!
渐渐地,那入侵的寂灭本源不再那么狂暴,温润针魄的抵抗也不再那么激烈。两者仿佛都意识到了这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
林清羽识海内的风暴缓缓平息。
那枚新得的、带着寂灭气息的针魄碎片,与她原本温润的针魄,不再对抗,而是如同阴阳鱼般,首尾相接,缓缓旋转起来。它们散发出的光芒也不再泾渭分明,青金色中带着一丝幽邃的寂灭意蕴,而那寂灭碎片的核心,也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生机流转。
两枚碎片,并未彻底融合,却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状态。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单一碎片都要磅礴、都要深邃、仿佛执掌着生命与死亡轮回的宏大力量,自那旋转的“双魄”中弥漫开来,缓缓浸润林清羽的识海、神魂,乃至每一寸道源。
林清羽猛然睁开双眼!
眸中青金二色已然交融,化为一种更加深沉内敛的混沌色泽,左眼生机蕴育,右眼死寂归藏,双瞳深处,那点针芒愈发凝实,仿佛能定夺生死,执掌造化!
她周身的气息也随之蜕变,不再仅仅是治愈与调和,更增添了一份洞察万物终始、淡漠生死轮回的威严。
“清羽!”离朱与素衣感受到她稳定下来且更胜从前的磅礴气息,惊喜交加。
林清羽对她们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碍。她抬起手,掌心之上,那两枚缓缓旋转的针魄虚影浮现,散发着令人心悸又忍不住亲近的复杂道韵。
“幸不辱命。”她看向大祭司,“神庭隐患已除,这枚针魄,我也已初步降服。”
大祭司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惊叹与一丝敬畏:“以小友之道,驾驭生死造化,前途不可限量。神庭欠你一份人情。”
林清羽收起针魄虚影,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全新力量,以及脑海中因双魄共鸣而更加清晰指向下一枚碎片位置的牵引感。那方向,指向一片被星网标注为“无序深渊”的、法则混乱之地。
然而,就在她准备告辞,前往下一目的地时——
永曜神庭稳固的光明壁垒之外,那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中,一道巨大的、由无数挣扎哀嚎的扭曲灵魂构成的“阴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缓缓显露出狰狞的轮廓。一股贪婪、饥渴、专门吞噬强大灵魂与法则本源的恶意,如同冰冷的潮水,锁定了刚刚经历蜕变、气息未能完全内敛的林清羽!
一个沙哑、重叠的声音,仿佛来自无数亡魂的齐声低语,穿透神庭壁垒,回荡在众人耳边:
“美味的……道果……交出……那针……”
新的威胁,不期而至!
无垢·聆道音
神庭之外,噬魂阴影如垂天之云,其由亿万哀嚎魂灵编织而成的躯体不断蠕动,散发出亵渎生命、渴求毁灭的极致恶意。它那重叠的低语仿佛带着腐蚀心神的魔力,连永曜神庭那纯粹的光明壁垒都泛起了涟漪。
“交出……道果……针……”阴影伸出一道由凝固痛苦构成的巨大触手,无视空间距离,直接探向林清羽!
“放肆!”离朱怒喝,新生的不息之火不再仅仅是炽热,更带上了一种净化邪祟的凛然正气,化作一道赤金火墙悍然迎上!火焰与阴影触手碰撞,发出刺耳的灼烧声,无数虚幻的魂灵在火中尖啸消散。
素衣双手结印,生命光华不再仅仅滋养,而是化作无数坚韧的秩序藤蔓,其上流转着“新脉”的平衡道纹,如同天罗地网,从四面八方向阴影缠绕而去,限制其行动。
然而,这“噬魂阴影”乃是游弋于万界缝隙、吞噬了无数强者残魂的古老存在,其实力远超古渊中的幽骸幼体。它那庞大的躯体仿佛没有实质,离朱的火焰与素衣的藤蔓虽能造成伤害,却难以触及核心,反而被其散逸的怨念与死寂气息不断侵蚀、消耗。
林清羽立于战场中心,双眸混沌之色流转,并未立刻出手。她体内双魄缓缓旋转,生与死的力量在碰撞中趋于一种更加深邃的平衡。外界那滔天的恶意与灵魂层面的压迫,反而成了她淬炼新得力量的磨刀石。
她“听”到了。不仅仅是阴影的咆哮,还有构成其存在的、无数破碎灵魂的悲鸣,以及那驱动这一切的、冰冷纯粹的“吞噬”法则本身的……“道音”。
“诊断:复合型概念污染实体,核心为‘贪婪’与‘毁灭’的寂灭变种,载体为无序灵魂聚合体。常规能量攻击效果有限,需直击其‘存在逻辑’。”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并未凝聚强大的能量,而是浮现出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由最纯净的意念构成的“无垢之光”。这光不含任何属性,不带任何力量,却仿佛能映照出万物最本初的“理”。
“青帝遗术·道音叩问。”
她屈指一弹,那点“无垢之光”无声无息地穿越了离朱的火墙与素衣的藤蔓,无视了阴影那扭曲的防御,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直接没入了阴影那翻滚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庞大的噬魂阴影,却猛地僵住了!
在其意识的最深处(如果那混乱的聚合体也能称之为意识),一道超越了一切嘈杂与痛苦、纯粹而冰冷的“问诘”如同洪钟大吕般炸响:
【汝为何存?】
【吞噬为何?】
【无尽饥渴,可曾饱足?】
【毁灭一切,汝复何存?】
这是直指本源的拷问!是针对其存在意义与行为逻辑的根本性质疑!
“噬魂阴影”那由无数混乱意念构成的“心智”,在这突如其来的、无法抗拒的“道音叩问”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它那吞噬的本能,第一次遇到了无法吞噬、甚至反过来要“消化”它存在根基的东西!
无数被它吞噬、尚未完全同化的强大灵魂残念,在这“道音”的刺激下,开始剧烈挣扎、反噬!
它那赖以存在的“吞噬逻辑”开始自我冲突、崩溃!
庞大的阴影躯体如同沸腾般剧烈扭曲、膨胀,又猛地向内收缩,发出痛苦到极致的、非人般的嘶嚎!
趁此机会,离朱的不息之火与素衣的生命秩序藤蔓光芒大盛,长驱直入,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狠狠撕裂、净化着阴影那失去统一意志掌控的躯体!
林清羽静静地看着,眸中无悲无喜。她以“无垢道音”引发其内部逻辑崩溃,如同医者用一剂猛药,引爆了病人体内积郁已久的病灶。剩下的净化工作,离朱与素衣足矣。
最终,在那不甘的、充满了对“存在”本身困惑的最后嘶鸣中,庞大的噬魂阴影彻底崩解,化为无数游离的、纯净的灵魂光点与虚无的寂灭气息,消散于神庭外的虚空之中。
危机解除。
离朱与素衣回到林清羽身边,看着她,眼神复杂。方才那一刻,她们感受到的林清羽,仿佛超脱了具体的战斗,以一种她们难以理解的方式,直击了敌人的根源。
“清羽,你……”素衣欲言又止。
“略有领悟罢了。”林清羽微微一笑,气息内敛,那混沌双眸也恢复了清明,“道无止境。”
她转向神色震撼的大祭司与卡米尔神将,拱手道:“此间事了,我等还需前往‘无序深渊’,寻找下一枚针魄,不便久留。”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郑重还礼:“小友神通,已近乎道。神庭永感此恩。前路艰险,望自珍重。若有所需,可通过星网传讯,神庭必当援手。”
辞别神庭众人,三人再次踏入星门。
这一次,林清羽主动引导着星门坐标。她体内双魄的牵引感指向那片被称为“无序深渊”的法则混乱之地,但她的心神,却更多地沉浸在方才“道音叩问”的感悟中。
她隐约感觉到,收集针魄、探寻“门”后真相固然重要,但自身对“道”的理解与践行,才是应对一切危机的根本。青帝遗术,远不止是治病救人的手段,更是直指宇宙本源的至高法门。
星门穿梭中,她仿佛聆听到来自万界、来自法则底层、来自那扇“门”后的……更多、更复杂的“道音”。有文明的赞歌,有星辰的呓语,有法则的生灭道韵,也有……如同噬魂阴影般充满贪婪与毁灭的噪音,以及一些更加古老、更加难以理解的……低语。
无序深渊,据说是一切法则的坟场,也是新法则诞生的温床。那里没有秩序,没有常理,只有最原始的概念碰撞与衍化。
在那里,她将听到怎样的“道音”?
又能否于无尽的混乱中,寻得那一线造化之机?
林清羽闭上双眼,心神与双魄共鸣,仿佛已先一步抵达了那片光怪陆离之地。
星门光芒尽头,一片无法用任何颜色定义的、不断扭曲崩坏又重组的混沌景象,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