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林小婉的试炼
灵植园的晨露还未散尽，林小婉蹲在田埂上，指尖轻轻拂过枯萎的疗伤仙草，豆大的泪珠砸在焦黑的叶片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这株“凝露草”是她三个月前亲手栽种的，从一粒细小的种子到抽出三枚嫩叶，再到如今本该孕育疗伤灵液的成熟期，每一寸生长都浸透着她的心血。可就在昨夜，满园青翠中突然出现这一片刺目的枯黄，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怎么会这样……”她哽咽着低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委屈。灵植园是青云宗最珍贵的秘境之一，四周布有三重护山大阵，寻常虫害疫病根本无法侵入。她明明按照师父苏徭教的方法，每日辰时浇水、午时遮阴、戌时梳理灵脉，就连松土的力度都精确控制在三分灵力之内，可为什么偏偏在即将收获的前一天，会变成这样？
嫩绿的草叶蜷缩成焦褐色，原本饱满的叶肉干瘪如纸，根部的土壤泛着异样的灰黑色，连带着周围半尺范围内的灵草都显出萎靡之态。林小婉伸出颤抖的手指戳了戳土壤，指尖传来一阵微弱却刺骨的寒意，与灵植园常年温暖湿润的灵气截然不同。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她咬着下唇，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可鼻尖一酸，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三个月来的期盼与付出，在这一刻碎得彻底。她想起上周师父看到凝露草长势时欣慰的笑容，想起同门师姐妹羡慕的目光，更想起自己曾暗暗发誓要培育出全宗门最好的灵植，如今这些都成了泡影。
灵植园的晨雾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穿过参天古木的缝隙，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婉的身影在这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中显得格外单薄，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园子里轻轻回荡，惊起几只停在花枝上的灵蝶。
“林小婉？”
温润如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小婉浑身一僵，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想把泪痕藏起来。可当她转过身时，看到的却是师父苏徭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里面映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发髻。
苏徭一袭月白道袍，裙摆沾着些许草叶上的露珠，显然是刚从别处巡查过来。她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缓步走到枯萎的凝露草旁，蹲下身仔细观察。这位青云宗最年轻的灵植峰主，素以沉稳冷静着称，此刻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一点土壤，放在鼻尖轻嗅。
“师父……”林小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愧疚地低下头，“是我没照顾好它，我……”
“这不是你的错。”苏徭打断她的话，指尖萦绕起淡淡的紫色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土壤。当灵力触碰到那片灰黑色区域时，她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寒晦涩的能量在抵抗，像是蛰伏在泥土深处的毒蛇，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林小婉惊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师父指尖的灵力泛起细微的涟漪，而那些灰黑色的土壤在灵力拂过的地方，竟缓缓褪去了些许暗沉。
苏徭的目光落在土壤深处，那里有几缕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气正在游走，如同被打散的墨汁在水中蔓延。“这是暗渊的残留能量。”她轻声解释，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去年宗门围剿暗渊余孽时，有部分邪气渗入了后山土壤，恐怕是最近雨季来临，地气翻涌，才让这些残存的魔气顺着灵脉流到了灵植园。”
她握住林小婉冰凉的小手，将自己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她的掌心：“别怕，我们一起把它净化掉。”
林小婉能感觉到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从师父掌心传来，顺着手臂的经脉流淌到指尖，再缓缓渗入脚下的土壤。那股刺骨的寒意遇到紫色灵力时，像是冰雪遇骄阳般开始消融，原本紧绷的土壤似乎也松动了些许。
“盘膝坐下。”苏徭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率先在田埂上坐下，双腿结印，掌心朝下贴合地面，“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土壤里的灵脉流动，找到凝露草残存的生机。”
林小婉依言坐下，学着师父的样子调整呼吸，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起初她只能感受到那股阴寒的魔气，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刺挠着她的灵力，让她忍不住想要退缩。可一想到师父就在身边，想到那株曾寄予厚望的凝露草，她咬紧牙关，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想象你的灵力是春雨，”苏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温柔，却有韧性。草木的生命藏在根须里，就像人的希望藏在心底，哪怕遭遇寒冬，只要还有一丝暖意，就能重新发芽。”
林小婉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三个月前种下凝露草种子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田埂上，用指尖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粒比芝麻还小的种子，感受着里面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力。后来种子破土而出，抽出第一片嫩绿的小叶时，她高兴得在园子里转了三圈。
记忆中的暖意顺着灵力缓缓流淌，指尖的抵触感渐渐减弱。她仿佛能“看”到土壤深处，凝露草的根须虽然大半已经枯萎，但在最深处，还有一丝微弱的绿意顽强地跳动着，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没有熄灭。
“找到了！”她惊喜地低呼。
“用灵力护住它，”苏徭的声音里带着赞许，“就像当初你守着梧桐籽发芽那样，用耐心和善意去滋养它。草木有灵，它们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小婉点点头，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那丝绿意上。她的灵力不如师父那般精纯深厚，却带着少女特有的纯净柔和，像涓涓细流般围绕着残存的根须，一点点驱散附着在上面的黑气。紫色的灵力与灰黑的魔气在土壤中无声地交锋，每一次推进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衣襟上。
苏徭始终安静地陪在她身边，自己的灵力如同坚实的屏障，将整个凝露草周围的区域笼罩起来，防止魔气扩散。她看着林小婉专注的侧脸，看着少女眼中闪烁的泪光渐渐被坚定取代，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修行之路从不是一帆风顺，天赋固然重要，但面对挫折的勇气与韧性，才是支撑修士走得更远的基石。
时间在静谧的灵植园中悄然流逝，晨露散尽，日头渐渐升高。林小婉的灵力消耗巨大，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她始终没有停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魔气被一点点驱散，那丝绿意正在缓慢却坚定地生长着，枯萎的根须末梢开始重新泛起淡淡的青色，甚至有细小的新根正在冲破土壤的束缚。
“很好，”苏徭适时引导，“现在引导它吸收灵植园的地脉灵气，让新生的根须扎得更深些。”
林小婉依言调动灵力，牵引着周围稀薄却精纯的灵气，缓缓注入凝露草的根部。当第一缕地脉灵气与新生的根须相遇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蓬勃的生机猛地爆发出来，像是沉睡的生命被唤醒，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呀！”她惊喜地睁开眼睛，只见原本枯萎的凝露草根部，一片嫩绿的新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小小的叶片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却带着无比鲜活的绿意，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短短几个呼吸间，整株凝露草就完成了从枯萎到新生的蜕变，翠绿的叶片舒展着，上面还凝结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更令人惊喜的是，周围被牵连的几株灵草也重新挺直了腰杆，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林小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忘了动作，直到苏徭递来一块干净的手帕，她才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
苏徭用手帕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和汗珠，指尖带着温柔的暖意：“感觉怎么样？”
“很奇妙，”林小婉小声说，目光还停留在重生的凝露草上，“我能感觉到它在……感谢我？”
“嗯，”苏徭笑着点头，“草木有灵，你用真心待它们，它们自然会回应你。刚才你不仅净化了魔气，更领悟了灵植术的真谛——所谓培育，不仅是技法的运用，更是心意的相通。”
她站起身，拉着林小婉走到灵植园中央的望月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灵植园的景象，清晨的阳光下，千亩灵田郁郁葱葱，各色灵草争奇斗艳，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三个月前让你培育凝露草，不只是为了让你练习基础技法，”苏徭望着满园青翠，缓缓开口，“更是想让你明白，作为灵植师，我们不仅要懂得如何让草木生长，更要学会面对失去。”
林小婉低下头，看着自己沾着泥土的指尖，刚才净化魔气时的疲惫还未散去，心中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想起自己刚入灵植峰时，因为浇死了一株普通的青菜而哭了半天，那时师父也是这样温柔地安慰她，告诉她失误是修行的一部分。
“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她轻声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遇到一点挫折就只会哭。”
苏徭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会哭不是没用，哭过之后还能重新站起来，才是真正的成长。林小婉，你要记住，灵植师的手，既要能呵护娇弱的幼苗，也要能抵挡侵蚀的邪气；灵植师的心，既要能感受草木的喜悦，也要能承受枯萎的悲伤。”
她指向东方的天际，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几座山峰的轮廓：“暗渊的余孽尚未清除，世间还有许多土地被魔气污染，无数生灵饱受疾苦。作为青云宗的弟子，作为未来的灵植师，你肩上的责任不仅是培育灵草，更是要学会净化污秽、拯救生机。”
林小婉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望去，小小的身躯因为这番话而微微颤抖起来。她一直以为灵植师的职责就是种好灵草，为宗门提供炼丹所需的药材，却从未想过这双手还能有更大的用处。
“可是……我现在只会最基础的培育术，”她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刚才如果没有师父帮忙，我根本净化不了那些魔气。”
“谁都不是生来就无所不能的，”苏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师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普通的驱虫咒都经常念错。重要的是要有学习的勇气和坚持的毅力。”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递给林小婉：“这是《清灵净化阵》的入门心法，从明天开始，你随我学习阵法知识。净化魔气不能只靠蛮力，更要懂得运用阵法的力量。”
林小婉双手接过竹简，触手温润，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繁复的阵纹，隐隐有灵气流动。她知道这卷竹简的珍贵，清灵净化阵是青云宗的中级阵法，寻常弟子要到筑基期才能接触，师父竟然现在就传给了她。
“师父，我……”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眼眶又开始发热。
“这不是奖励，是试炼，”苏徭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暗渊的威胁从未真正消失，将来你或许会遇到比今天更严峻的情况。作为灵植师，必须拥有保护自己培育的生灵的能力。从明天起，卯时起床练阵，辰时巡查灵田，午时研习阵法图谱，酉时记录心得，你能做到吗？”
林小婉用力点头，将竹简紧紧抱在怀里，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弟子能做到！”
阳光越过望月台的栏杆，洒在师徒二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徭看着弟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欣慰地笑了。她知道，这次的挫折没有打垮这个小姑娘，反而像一场春雨，滋润了她心中名为“成长”的种子。
“好了，”苏徭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把灵植园的晨巡做完吧，记得把刚才净化魔气的区域再检查一遍。下午我会教你如何布置基础的净化阵盘。”
“是，师父！”林小婉恭敬地行礼，转身跑下望月台时，脚步轻快了许多。经过那株重生的凝露草时，她停下脚步，轻轻抚摸着翠绿的叶片，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像是草木的眼泪，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苏徭站在望月台上，看着弟子忙碌的身影穿梭在灵田之间，原本有些凝重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她取出一枚传讯玉符，注入灵力后轻声道：“后山灵脉出现魔气波动，已初步净化，需加派弟子巡查。”
玉符闪烁着灵光飞向远方，苏徭的目光再次投向灵植园，落在林小婉认真检查土壤的侧影上。青云宗的未来，需要的不仅是天赋异禀的奇才，更是能在挫折中不断成长、心怀坚韧与善意的弟子。
林小婉仔细检查完最后一寸土壤，确认所有魔气都已被清除后，才松了口气。她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记录灵植生长的玉简，在上面认真记录下今天的情况：“三月初七，辰时，凝露草遭遇魔气侵袭，经净化后重生。领悟：草木之生，在于坚韧；灵植之道，在于心诚。”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玉简收好，望着满园生机勃勃的灵草，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知道，成为独当一面的灵植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未来还会遇到更多的挑战与挫折，但只要想起师父的教导，想起指尖流淌的灵力与草木的心诲，她就永远不会害怕。
微风拂过灵植园，带来阵阵草木清香，林小婉挺直小小的身板，朝着下一片灵田走去。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一场属于她的试炼，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挫折中哭泣的小姑娘，而是即将学会用阵法守护生机的灵植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林小婉手中的阵法图谱上，上面的朱砂阵纹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苏徭坐在对面，耐心地讲解着阵眼的布置要点，而林小婉则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灵植园的风穿过窗纱，带来远处灵草生长的细微声响，一切都在朝着充满希望的方向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