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迷雾重重
万妖山脉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显狰狞，洛尘握紧腰间的长剑，指腹碾过冰凉的剑鞘。身后的影逸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玄色衣袍在山风里掀起一角：“不对劲。”
洛尘顿住脚步，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腥甜。本该是瘴气弥漫的山脉入口，此刻竟被浓稠的黑雾笼罩，那些翻滚的雾气像是活物，在他们踏入时猛地收缩，在身后合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灵气被吞噬了。”影逸抬手祭出一道符纸，明黄的火光刚亮起便被黑雾扑灭，“这种手法……和当年苍梧城的灭门案如出一辙。”
洛尘皱眉望向黑雾深处，隐约看见嶙峋的山岩上挂着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具妖兽残骸，青鳞巨蟒的尸身被钉在岩壁上，七寸处破开碗大的血洞，原本该充盈灵气的内丹位置只剩下干瘪的空洞。更诡异的是，蛇鳞上凝结着黑色冰晶，用剑鞘触碰时，冰晶竟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化作缕缕黑烟钻进地底。
“已经死了三天。”影逸拨开蛇眼上的黑雾，瞳孔骤然收缩，“你看这个。”
巨蟒的眼球被挖去，眼眶里残留着暗红色的纹路，蜿蜒如藤蔓的印记在眼睑上交织，最终汇聚成一个残缺的符文。洛尘指尖拂过那些纹路，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仿佛有细针要钻进皮肉：“是血祭咒。但这符文不完整，像是被强行中断了。”
身后突然传来惊呼声，随行的两名弟子正举剑对着空无一物的树丛。洛尘转身时，瞥见一道灰影从树后闪过，那影子佝偻着背，周身萦绕的黑气与山间浓雾融为一体，只有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亮，随即消失在密林深处。
“追！”影逸率先追上去，足尖点过地面时，惊起一片蛰伏的飞虫。那些原本该嗡嗡作响的虫子却异常安静，翅膀上都蒙着层黑霜，坠落时在草叶上砸出细碎的冰晶。
黑雾在林间愈发浓重，洛尘运转灵力护住周身，却发现灵气消耗得异常快。穿过一片竹林时，脚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低头看去，竟是具孩童骸骨，细小的指骨上还套着半个玉镯，玉质温润，显然不是山野孩童所有。
“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村民。”影逸捡起那半只玉镯，指尖抚过内侧的刻痕，“青石村的孩子，当时报官说是被妖兽掠走了。”
洛尘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侧耳细听。风中传来极轻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某种兽类的哀嚎。循着声音穿过一片崖壁，眼前豁然出现片空地，十几具残骸散落其间，有人类也有妖兽，死状与先前的巨蟒如出一辙，内丹与心脏位置都成了空洞。
而空地中央的石台上，跪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那人穿着破烂的灰衣，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露出张布满黑纹的脸。当看清那张脸时，影逸的剑“哐当”落地——那是三个月前带队进山搜救村民的猎户首领，本该在半月前就被认定为死亡。
“救……救我……”猎户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抬手时，洛尘才发现他的手掌已经半透明，指尖正化作黑烟消散。猎户的眼球同样是两个黑洞，却精准地“看”向洛尘：“它们在挖心……那些影子……它们要凑齐九颗心……”
话音未落，猎户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皮肤下凸起条条黑色血管。影逸刚要上前，却被洛尘死死拽住，眼睁睁看着猎户的身体在黑雾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最终化作团跳动的黑影，与山间浓雾融为一体。
“不能碰。”洛尘松开手时，掌心已被冷汗浸湿，“他被种下了傀儡咒，靠近就会被咒术反噬。”
黑影消失的地方，留下枚沾血的玉佩。洛尘捡起玉佩，触手冰凉，玉面上雕刻的麒麟图案被血渍覆盖，只有左眼位置异常光洁，像是被反复摩挲过。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块相似的玉佩，两块玉贴合时，麒麟的眼睛恰好组成完整的圆，发出微弱的青光。
“是玄甲军的令牌。”影逸盯着那道青光，“猎户是军方安插的线人？”
青光突然剧烈闪烁，洛尘低头，看见玉佩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新的符文。这次的图案完整了许多，盘旋的蛇形符文中央，嵌着个扭曲的“九”字。
“九颗心……”影逸突然脸色煞白，“传说中用九种生灵的心头血，就能召唤出上古凶兽穷奇。”
话音刚落，黑雾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洛尘握紧长剑，看见数道人影从雾中走出，那些身影高矮不一，有的穿着村民服饰，有的还披着残破的兽皮，却都面无表情，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火焰。最前面的老者手里拖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链端锁着个少年，那少年穿着玄甲军的制服，脖颈上挂着半块破碎的令牌。
“是赵将军的独子。”影逸声音发颤，“他上个月还在庆功宴上向我敬酒……”
少年突然抬起头，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浑浊的黑，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老者猛地拽动锁链，少年便机械地举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住手！”洛尘挥剑斩断锁链，却见少年的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匕首依旧朝心口扎去。影逸及时祭出捆仙索缠住他的手腕，两人合力才夺下匕首，却发现少年的胸口已经浮现出与猎户相似的黑纹，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救不了了。”影逸按住少年不断抽搐的肩膀，“咒术已经侵入心脉。”
少年突然停止挣扎，空洞的眼睛望着洛尘，喉咙里挤出模糊的音节：“……九窍……它们在找……”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爆开，黑色的雾气中，洛尘瞥见枚莹白的珠子飞射而出，被道灰影在空中接住。那影子转身时，他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那根本不是人，而是团凝聚的黑雾，只有在接住珠子时才显露出模糊的人形，而那枚被抢走的珠子，分明是颗尚未完全成型的内丹。
“追！”洛尘提剑追上去，却在踏出空地时被无形的屏障挡住。黑雾在他面前翻滚，渐渐显露出张巨大的脸，眉眼模糊，却能看见嘴角勾起的冷笑。
影逸突然低喝：“破阵！”他将数张符纸按在地面，结成八卦阵型，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叫。洛尘趁机冲出屏障，却发现那道灰影已经消失在山涧对岸，只在岩石上留下道抓痕，痕迹里凝结着黑色的血液。
“这是……”洛尘蘸起那血液，指尖立刻感到灼烧般的疼痛，“是魔族的血，但又不太一样。”
影逸随后赶来，看着山涧里奔腾的溪水，眉头紧锁：“溪水是流向山下的村落的。如果这些黑雾顺着水流扩散……”
话音未落，上游突然漂来具尸体，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仰躺在水面上，心口同样破开个血洞。随着尸体越来越多，原本清澈的溪水渐渐变成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黑色的泡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洛尘突然指向对岸的峭壁：“那里有个山洞。”
峭壁上的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时，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山洞里堆放着数十具尸体，人类与妖兽的残骸层层叠叠，每具尸体的心口都有相同的伤口。最深处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鼎，鼎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八颗内丹在火中悬浮，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还差一颗。”影逸盯着青铜鼎，“他们在等最后一颗心。”
洛尘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异动，拨开堆骸骨，发现个蜷缩着的少女。她浑身是血，怀里紧紧抱着只幼狐，看见他们时突然尖叫起来，将幼狐护在身后：“别碰它！你们这些怪物！”
“我们不是坏人。”洛尘放缓语气，慢慢靠近，“你看到了什么？”
少女的瞳孔剧烈收缩，指着青铜鼎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影子……好多影子……它们把人拖进来，挖心……还要挖小白的……”她怀里的幼狐突然躁动起来，对着洞口龇牙咧嘴，毛发根根倒竖。
洞口的黑雾突然变得浓稠，洛尘转身时，看见道高大的黑影堵住了入口，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影逸立刻将少女护在身后，长剑出鞘的瞬间，剑气在岩壁上划出火星：“是影魔，但这力量……至少是千年道行。”
黑影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颗跳动的心脏，那颗心还在微微颤动，表面覆盖着黑色的纹路。当它张开嘴时，发出的却不是嘶吼，而是清晰的人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最后一颗，就在这只狐狸身上。”
幼狐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挣脱少女的怀抱，化作道白光冲向黑影。洛尘与影逸同时出手，剑光与符纸在空中交织成网，却被黑影轻易避开。它捏碎手中的心脏，黑色的血液溅落在地，山洞里的尸体突然开始抽搐，伤口处钻出条条黑色的藤蔓，朝着众人缠来。
“快走！”洛尘拽起少女，影逸则断后，用符纸点燃那些藤蔓。火焰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冲出山洞时，洛尘看见那道黑影正捏着幼狐，尖利的指甲即将刺入狐心。
千钧一发之际，幼狐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黑影惨叫着后退，手臂被白光灼烧出焦痕。少女趁机扑过去抱住幼狐，却见它脖颈处的毛发脱落，露出块月牙形的胎记。
“是月狐！”影逸失声惊呼，“传说中能净化魔气的神兽后裔！”
黑影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再次扑了过来。洛尘将少女护在身后，长剑上凝聚起灵力，与黑影缠斗在一起。剑光与黑雾碰撞的瞬间，他突然瞥见黑影胸口有块暗红色的印记，形状竟与那些尸体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攻击它的胸口！”洛尘大喊着避开黑影的利爪，影逸立刻祭出张符纸，正中那印记。黑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体在白光中剧烈扭曲，最终化作团黑烟消散，只在地上留下枚黑色的鳞片。
洛尘捡起鳞片，发现上面刻着与玉佩相同的麒麟图案，只是鳞片的边缘已经残缺。少女抱着渐渐恢复平静的幼狐，突然指着洞口：“那些影子……它们怕这个。”
她从怀中掏出块破碎的玉佩，与洛尘手中的恰好能拼合。当三块玉佩凑齐时，完整的麒麟图案发出金色的光芒，山洞里残留的麒麟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退，露出岩壁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是玄甲军的密文。”影逸辨认着那些文字，脸色越来越凝重，“上面说……二十年前，有支军队在这里进行秘密实验，试图用魔族血脉培育新的兵器……”
洛尘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那些尸体：“这些残骸的数量……正好是当年失踪的整支玄甲军。”
少女怀里的幼狐突然跳到石台上，用爪子拨弄着青铜鼎里的内丹。随着它的动作，八颗内丹突然炸裂，化作八道光影在空中盘旋，最终组成幅残缺的地图。
“最后一颗心，藏在地图缺失的位置。”影逸盯着光影，“而那里，是皇家陵园。”
黑雾彻底散去时，朝阳终于穿透云层照进山洞。洛尘望着洞外蜿蜒的山路，突然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那些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