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林愿一如往昔,取走相应遗物后,便以火球术毁尸灭迹。
山崖下,随着赤色火焰升腾而起时,不过数息之间,邵子睿的尸身便被焚烧成一小撮飞灰,连同地上的血迹也蒸发殆尽。
晚风吹过,灰烬四散,再无丝毫痕迹残留。
“永绝后患,才是铁则!”
做完这一切,林愿暗松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正欲祭出星损剑御剑离去。
然而就在她灵力运转的一刹那,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竟毫无征兆地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使她猛地僵在原地。
是……谁?!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毛骨悚然感,她从未在任何修士身上体会过,唯有初次见到——
林愿额头冷汗涔涔,应该……不可能吧?!
即便林愿再不愿相信,可从她身后传来的如同实质般,充满毁灭与贪婪的凶戾之意,无不在证实她的猜测是真的。
林愿艰难地转过身,目光投向不远处断裂横生的怪石上方,那里一点乌芒,正悄无声息地悬浮在那里。
而它正是方才在剑冢掀起腥风血雨,令所有修士亡魂皆冒的‘煞星’是也!
“砰!砰!砰!”
林愿心跳如擂。
谁能告诉她,本应该在剑冢猎食飞剑的‘煞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虽然她也是持令人,但这‘煞星’不合常理的出现在此,谁知道她会不会横遭祸端?!
林愿脊背发寒,却又强自镇定下来。
她仔细观察‘煞星’,见其只是静静悬浮在怪石上方,并无任何攻击举动,顿时试探性的向后退离半步。
不过半步,林愿瞬间变得面无血色。
只因她刚有所动作,那‘煞星’便无声无息地逼近,将她始终笼罩在可怖的锁定之中,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该死!”林愿心头暗骂。
飞剑她没拿一把,怎么就这么倒霉的被盯上了?!
林愿心思急转,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想到了邵子睿!
那厮在剑冢受伤却强忍兴奋离开,莫非……
“莫非邵子睿当真在剑冢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这‘煞星’盯上了?”林愿脸色有些难看。
若她猜测为真,那杀了邵子睿的自己,岂不是引火烧身了?
想到这里,林愿心中顿时泛起一丝苦涩与荒谬感。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自己处心积虑,冒着风险袭杀邵子睿,夺其机缘,到头来,竟惹上了这个更要命的‘煞星’!
打生打死,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这算什么事!
林愿心中虽恨,可心思急转间,她却快速做出了选择。
她一边努力控制着几乎要颤抖的手臂,将邵子睿的储物袋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一边对悬浮在半空中的乌芒恭敬拱手。
“呃……这位……尊驾?前辈?”林愿试探着用词,“不知您驾临此地,请恕晚辈怠慢了。”
“晚辈……晚辈斗胆猜测,前辈是为这厮在剑冢所得‘机缘’而来?既是前辈看中之物,晚辈自当奉上。方才不知情,不慎将其‘取来’,还请前辈恕罪,就是不知——”
林愿一边情真意切的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煞星’,就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转而激怒对方惨死其箭下。
林愿也很无奈,双方实力悬殊,她只要想到自己也许会陨落在‘煞星’手上,也不知灰飞烟灭后,‘仙灵替命符’还能不能生效?
当然若是能不死的话,就更好了!
也不知以‘煞星’的实力,跟金丹真人的致命一击相比,孰轻孰重?
林愿寄希望于‘仙灵替命符’的同时,也不忘将保命底牌‘血灵闪’符宝,悄无声息的紧扣在手。
林愿深吸了口气,谨慎道:“不知……前辈可否看在晚辈主动上交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晚辈这条小命离开?”
说着,她目光紧紧盯着那道乌芒,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与此同时,她还以龟速挪动的速度,试探性的向后退离了半步。
在她脚步落下的瞬间,那道乌芒虽微微一震,但……它竟没如预料中那般立刻扑上来!
林愿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狂喜。
“有戏?!”
看来,它果然是冲着邵子睿所获之物而来!
而且,这‘煞星’还没有立刻撕碎自己的意思,那她——
一时间,生的希望在林愿眼中猛地点亮。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林愿毫不犹豫,踏云靴被她催动到了极致。
她身形一晃,就要化作一道模糊的灰色残影,朝着与‘煞星’相反的方向爆退而出。
“咻!”
“砰!”
然而事与愿违,预想中的逃出生天并未出现。
林愿前脚疾驰而出,后脚她的身体便狠狠地撞在了一层无形而坚韧的壁垒之上。
巨大的反震力让她气血翻涌,眼前发黑,以更狼狈的姿态被弹回原地,甚至踉跄了好几步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时间,林愿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满眼骇然。
完了!
这‘煞星’根本没打算放自己走!
可是它既不杀自己,又不放自己走,是几个意思?
这是想跟她打心理战吗?!
林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巨大的恐惧。
她攥紧‘血灵闪’,强迫自己要冷静。
此刻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否则她即便有‘血灵闪’‘仙灵替命符’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当务之急,是弄明白对方拦下自己的用意!
否则——
林愿目光微沉,在她三番两次的试探下,那‘煞星’散发出的气息越发危险了!
仿佛她再有任何异动,便会命郧在此。
林愿不敢赌。
她目光微闪,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放低姿态,深深一拱手,声音虽有些嘶哑,却尽量保持镇定。
“晚辈愚钝,还望前辈示下,您将晚辈留在此处,却又没有立刻取了晚辈性命,可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晚辈?亦或是有什么要求?”
说着,林愿腰身弯的越来越低。
“若有,晚辈定当竭尽全力!只求前辈开恩,能给晚辈留一条生路。”
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神色忌惮而卑微的注视着那道乌芒。
是生是死,或许就在对方一念之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道悬浮在空的乌芒,却突然起了变化,那道笼罩在它身上的漆黑乌芒,竟开始向内收敛、凝聚。
乌芒尽敛的一刹那,‘煞星’的真面目,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林愿的目光下。
那是一支长约三尺,通体呈现暗沉古铜色的细长箭矢!
一如林愿之前所见那般,箭头冰冷锋锐,其尾部末端,点缀着一簇黑色翎羽,在渐渐升起的月光下,闪烁着奇异幽光。
但这还不是最让林愿震惊的!
先前退散的乌芒并未完全消失,它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着,在林愿骤缩的瞳孔下,于那支细长古朴的箭杆上,迅速凝聚成型,化作一只巴掌大小、形态栩栩如生的鸟。
林愿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所看见的。
那是一只……乌鸦?!
这乌鸦模样小巧,浑身漆黑如墨,唯有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珠,呈现出诡异的猩红色,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而诡异的‘乌鸦’,正用它那双冰冷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林愿,而其小巧却锋利的爪子,则稳稳地抓握在箭杆上。
林愿跟它四目相对,它还歪了歪那颗雾气缭绕的小脑袋,动作竟透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法宝器灵?!”林愿脑中如同被一道惊雷劈过,瞬间明悟。
据她所知,能诞生器灵的法宝,其品阶最低也是灵器。
怪不得!
怪不得它会如此凶戾通灵!
就在林愿被这惊天信息冲击的脑海一片空白时,那踩在箭矢上的乌鸦,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它猩红的眼睛眨了下,随意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啪嗒!啪嗒!啪嗒!
三只染血的储物袋毫无征兆地出现,带着轻微的坠地声,滚落到林愿面前不到三尺的地上。
一眼看去,其中一只绣有虫纹的储物袋,赫然跟林愿之前从墨铮那抢来的那只储物袋一模一样。
而另外两个……
林愿目光微闪,在她心有所有猜测时,那只御箭而立的黑色乌鸦,却歪了歪脑袋,那双猩红眼珠锁定林愿时,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又尖利的鸣叫声。
“嘎——!”
嘎?
嘎是什么意思?
林愿不懂鸟语,她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惊悚感,只能愈发恭敬地低头道:“晚辈愚钝,前辈此举,可是需要晚辈帮您打开这些储物袋?”
她话音刚落,那踩在箭杆上的黑色乌鸦猛地炸了毛。
“嘎嘎——!”
它暴躁地扇动起雾气缭绕的翅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愚弄。
紧接着,一道如稚童般清脆,却裹挟着滔天怒火与浓浓桀骜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强行轰入林愿的脑海。
“嘎你个锤子嘎!你们人类就是奸诈狡猾,这会儿还跟本座装上了?!”
意念直通,那奶声奶气的怒骂声,竟毫无阻滞地在林愿脑海中回荡。
“装傻充愣你最会!丫的借刀杀人玩得飞起,七窍玲珑心都快黑透了!本座巴巴给你送来这三个小玩意儿,意思都摔你脸上了,你还能不知道本座的意思?!当本座是瞎啊还是傻?!蠢丫头!”
一时间,无数意念化作尖利嘈杂的“叽叽喳喳”,如同无数银针狠狠扎入林愿脑海,让她头痛欲裂之余,更是被惊到魂不附体。
借刀杀人……难道它……
林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几乎要脱口而出解释,但仅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
面对这喜怒无常,且实力远超想象的恐怖存在,解释就是狡辩,狡辩只会激怒。
思及此,林愿立刻摆出惊骇欲绝的模样,身体弯得更低,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与真诚。
“万望前辈息怒!是晚辈愚钝,晚辈该死,未能及时领会前辈的无上深意,这储物袋,晚辈——”
林愿一边忍受着黑色乌鸦对自己的精神污染,一边低做小将姿态放到尘埃里,只求平息这尊煞神的滔天怒火。
不过好在,林愿卑微讨好的态度,终于稍微缓和了黑色乌鸦的怒气。
它微微扬起脑袋,猩红色的小眼珠里,那股尖锐戾气略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倨傲。
一如之前,它的意念之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次强行贯入林愿的识海。
“哼,算你识相!储物袋给你,因果两消,你可认?!”
林愿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
此话听似普通,但为何会令她有种难以言说的莫名感触?
林愿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三只储物袋,心底却不得不重新分析这‘煞星’出现的原因。
它最开始出现时,就好似猫戏老鼠般,欣赏着她的‘垂死挣扎’,而后就像是通过某种考验一样,这‘煞星’开始显露本体,以‘器灵’的身份震慑她。
并且据其所言,之前她以飞剑为饵,借刀杀人之事它虽心知肚明,但没有立刻找上自己,虽有可能是后知后觉,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都不足以迁怒到对方。
恰恰相反,它震慑自己,又何尝不是另类的忌惮?!
再加上它送来储物袋,还言明因果两消……有恩,才会报恩,恩是因,报是果。
而她……
林愿混乱的大脑,顿时一片清明。
对,她对‘煞星’有恩!
这‘煞星’被周深五人围困时,是自己‘施以援手’助其脱困而出,难怪它会以三个储物袋报恩!
只是……
以这‘煞星’的凶残程度,还用的着讲究因果吗?
林愿心里正想着,那立在箭矢上的黑色乌鸦却再次炸毛。
“嘎——!你这鬼丫头又在打什么龌龊主意?!”
它的狂暴意念充满不耐,如冰锥一样扎入林愿脑海深处。
“本座告诉你,以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可别想得寸进尺!速速收下这些储物袋,此后你我因果两消!再磨蹭本座就把你烧成渣渣,让你尝尝灰飞烟灭的滋味!”
林愿虽被这意念震的气血翻涌,但她并未听其命令去捡其上的储物袋,反而更加谦卑的虚心请教道。
“前辈息怒,晚辈绝无歹意,只是……心有不解,斗胆请教。”
她抬头望向那猩红眼珠,语速急促却清晰。
“前辈凶威滔天,剑冢之内屠戮修士如刈草芥,可为何独独对那五个胆敢囚禁您的修士手下留情?晚辈愚钝,只觉其中定有天大缘故,万望前辈点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