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明镜的清辉尚未完全内敛,一股更加浩瀚磅礴的意志便已席卷整个幽冥。
忘川水波不兴,彼岸花低垂,十八狱暂歇哀嚎,冥疆星轨屏息。
从最卑微的游魂野鬼,到执掌一方的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乃至刚刚归位的冥龙,所有幽冥生灵,皆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那轮回盘所在的核心天穹。
轮回盘此刻已不再是单纯的器物,它如同幽冥跳动的心脏,缓缓旋转,吞吐着混沌霞光与新生法则。
以其为中心,无形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笼罩四极。
天空呈现出罕见的澄澈,新天条的道韵化为实质的淡金色光屑,如同雪花般无声飘落,触及魂体便带来温暖与安宁。
整个幽冥,万籁俱寂,唯有法则的共鸣在无声轰鸣。
忘川河中,无数水鬼停止挣扎,浮出水面,残缺的魂体在光屑中微微颤栗,空洞的眼眶望向天际。
奈何桥头,等待轮回的魂灵自发跪伏,面容不再麻木,而是带着一丝懵懂的敬畏。
十八狱内,受刑的恶魂暂时忘却痛苦,在法则威压下瑟缩。
五方鬼帝率领冥兵,于各自疆域单膝跪地,甲胄与兵刃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十殿阎罗整理衣冠,于重修殿宇前躬身长揖。
孟婆放下汤勺,地藏停下诵经,谛听昂首低鸣。
冥龙在源头潭水深处,发出顺从的龙吟。这一刻,幽冥万灵,无论尊卑,意志归一。
悟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轮回盘正上方。
他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混沌霞光道体与整个新生幽冥秩序的深度绑定,让他自然而然成为了这片天地唯一的焦点。
他站在那里,便是秩序,便是核心。
无需言语,无需仪式。
亿万幽冥生灵那纯粹的敬畏、感激、祈求、依托……种种念头,化作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辉,从幽冥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如同百川归海,朝着轮回盘上方的悟空奔涌而去!
愿力光辉温暖而磅礴,瞬间将悟空淹没。初始是暖流,滋养道体。
但随即,愿力中蕴含的亿万个体杂念——水鬼对阳世的渴望、恶魂对解脱的哀求、鬼帝对权柄的执着、魂灵对来生的迷茫……
这些细微却庞大的意念,如同无数根细针,试图刺入悟空的心神,与他共享喜怒哀乐,甚至……
将他同化为承载众生愿力的“偶像”,失去自我。
“众生皆刍狗!”
旧天道那丝冰冷、漠然的残痕意念,夹杂在愿力洪流中,如同病毒,试图放大愿力中的负面情绪,引动悟空对“束缚”的反感,进而抗拒愿力,导致愿力反噬。
悟空周身混沌霞光流转,如同最精密的滤网,将最纯粹的愿力能量吸纳,同时将那些杂念、以及天道残痕的意念暂时隔绝在外。
愿力灌注的速度远超想象,几乎在瞬间就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量级。
悟空的道体如同被投入洪炉,霞光剧烈闪烁,经脉间充盈着近乎爆炸的能量。
他眉头微蹙,感受到道基正在被这股庞大的、未经过滤的力量冲击,发出细微的呻吟。
继续下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杂念同化,失去本我;要么被纯粹能量撑爆,道基损毁!
乳白色的愿力光海几乎凝成实质,以悟空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漩涡边缘空间不断崩塌又重组。
下方,万灵依旧在持续不断地提供愿力,他们看不到危机,只感受到与“新主”的连接,朝拜更加虔诚。能量层级还在攀升!
悟空的混沌霞光道体已臻圆满,此刻却也到了承受极限。
霞光闪烁频率达到极致,体表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能量逸散造成的涟漪。那天道残痕的意念在其中推波助澜:“看吧,承载众生,便是被众生吞噬!”
危机一触即发!
就在悟空准备强行切断愿力连接,以避免最坏结果发生的刹那——
他身下的轮回盘,发出了自新生以来最为宏大、玄奥的嗡鸣!
轮回,九转!
巨大的轮回盘骤然加速旋转!
但这次,并非牵引魂灵,而是针对那海量的、近乎失控的愿力洪流!盘体上,代表六道的区域亮起,却不再是接引之光,而是化作了六个深不见底的炼化漩涡!
道果,初凝!
淹没悟克的愿力光海,被轮回盘产生的巨大吸力强行牵引,投入那六个炼化漩涡之中。
愿力在其中经历了难以言喻的压缩、提纯、淬炼!
杂念被碾碎、剥离,化为虚无。
天道残痕的冰冷意念,在轮回之力的碾磨下,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湮灭。
只剩下最精纯、最本源的“信”、“望”、“爱”、“敬”等正面心灵之力,在轮回九转之下,被去芜存菁,不断纯化。
最终,所有被炼化的愿力,在轮回盘中心重新汇聚,不再是无形的光,而是凝结成了一颗约莫拳头大小、色泽混沌、内里仿佛有亿万生灭、宇宙轮转景象的虚幻道果!
这道果散发出圆满、自在、不朽的韵味,它源于众生愿力,却已超脱其外,成为了纯粹“道”的体现。
轮回九转的过程,在外部看来只是刹那,内部却仿佛经历了万古轮回。
速度是法则层面的瞬间完成,力量是天地造化对心灵能量的终极提炼。
其势恢弘,其效逆天。
那颗混沌道果缓缓升起,融入悟空眉心,与他原本的道基完美结合。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浩瀚、更沉稳、更贴近本源的气息,自悟空体内铺天盖地般扩散开来!
原本过载的愿力,不仅未能伤他分毫,反而被他以轮回盘为媒介,炼成了自身道行的一部分!
下方万灵并未感到愿力被“剥夺”,反而觉得自身与这位“新主”的联系更加紧密、纯粹,一种发自灵魂的安宁与喜悦涌上心头。
整个幽冥的法则,在这一刻与他更加契合,仿佛他一个念头,便可调动整个幽冥的力量。
他立于轮回盘上,目光扫过朝拜的万灵,扫过新生的山河。
万灵愿力,非是枷锁,而是薪柴。
轮回九转,炼虚成真。
今日方知,我即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