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光束撕裂魔气,直贯血月核心,引得隐匿其中的天魔发出愈发惊怒的咆哮。
然而,那轮血月仿佛只是一个投影的源头,其真正的根基,似乎扎根于幽冥更遥远、更本质的所在。
悟空能感觉到,天魔与旧天道扭曲结合的力量,正从那个方向不断涌来,支撑着血月与魔气的肆虐。
必须釜底抽薪!
他目光如电,穿透层层混乱的时空,望向了那条横贯幽冥、象征着万物终极归宿的黄泉路的尽头。
那里,并非轮回井,而是一片连光线、声音、乃至“存在”本身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
幽冥众生称之为——归寂之地,亦名 “真墟” 。
传说,那是连轮回都无法触及的终点,是旧天道执行最终“抹除”的刑场,亦是其力量最本源的禁区。
越是靠近黄泉路的尽头,周遭的景象便越是诡异。
色彩在消退,最终只剩下单调的灰白。声音在消失,连自身心跳与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空间失去了意义,前后左右上下不再分明,仿佛置身于一片没有边际的灰色浓雾。
时间在这里近乎停滞,一种永恒的“此刻”感笼罩一切,令人心生窒息般的孤寂与茫然。
脚下已无实地,仿佛踏在虚无之上。这里,是“存在”被稀释到极限的领域。
当悟空决意迈向黄泉尽头时,五方鬼帝与地藏菩萨的神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中央鬼帝周乞手握冥玺,沉声道:“真墟之地,乃旧天禁域,生者勿入,触之即归寂!”
地藏亦缓缓摇头:“阿弥陀佛,那处已非佛法愿力所能及,乃是绝对的‘空’与‘无’。”
悟空步伐坚定,混沌愿火道体散发出琉璃宝光,在这片灰白死寂中,如同唯一的光源,顽强地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归寂”之意。
他能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感在这里被飞速削弱,道体光芒照耀的范围在持续缩小。
不知行进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前方的灰白浓雾中,隐约出现了一道界限。
那并非墙壁,而是一种“有”与“无”的绝对分界。
界限之外,尚是灰白死寂;界限之内,则是连“灰白”这个概念都消失的、纯粹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墟” 。
就在他即将踏过那条界限,进入真墟的刹那——
一道模糊的、仿佛由这片死寂空间本身凝聚而成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界限之上,挡住了去路。
守墟者。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变幻的、人形的虚无阴影。
它没有五官,但悟空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注视”,那是一种冰冷到极致、不含任何生命情感的审视。
“归寂之地,生者勿入。”
守墟者的声音直接在悟空心神中响起,干涩、空洞,如同两块顽石在摩擦。
“退去,或……归于墟。”
守墟者并未做出任何动作,但悟空周身的灰白雾气骤然变得“浓稠”起来!
一股无形的、却无比强大的“分解”之力开始作用在他的混沌愿火道体之上!
琉璃宝光与那分解之力接触,发出了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
光芒照耀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从十丈到五丈,再到三丈!
悟空感到自己的形体、力量、甚至思维,都在这股力量下变得“淡薄”,仿佛随时会化入这片灰白,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感受,是“自我”的彻底消失。
悟空全力运转道果,混沌愿火熊熊燃烧,试图对抗这存在层面的侵蚀。
愿火与分解之力激烈对抗,在微观层面迸发出无数细微的、代表“生”与“灭”法则的符文碎屑。
对抗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
悟空的道体在虚实之间剧烈闪烁,每一步前行都如同在粘稠的琥珀中挣扎,缓慢而艰难。
他试图攻击那守墟者,却发现任何能量冲击在离开道体光芒范围的瞬间,就被灰白雾气彻底分解、吞噬,无法触及对方分毫。
“规则如此,抗拒无用。”
守墟者的声音依旧空洞,仿佛在陈述一个永恒的事实。
悟空的道体光芒已被压缩到体表一寸,身形变得几乎透明,连五官轮廓都开始模糊。
再往前,哪怕一步,就可能彻底跨过那条界限,被真墟同化。
前进是“无”,后退则前功尽弃。
悟空的意识都开始因存在的淡化而变得迟缓,仿佛下一刻就要陷入永恒的沉眠。
就在悟空的自我认知即将被归寂之意彻底淹没,那道体最后一寸光芒也摇曳欲熄的刹那——
他眉心深处,那枚得自后土馈赠一直与轮回盘紧密相关的轮回印记,受到了这极致“终结”与“静止”意境的刺激,竟自发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小,却激起了一圈涟漪。
这圈涟漪,并非力量,而是一种超越了当前时空的呼唤。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叹息,突兀地在这片绝对死寂的空间中响起。
紧接着,在悟空前方,那灰白的浓雾之中,一点温润的、蕴含着无限慈悲与承载意味的土黄色光华,艰难地、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光芒中,一道模糊的、身着古朴麻衣、身形伟岸却面带疲惫与欣慰的女性残影,缓缓凝聚。
后土娘娘的残念!
并非之前在轮回盘前显化的功德印记,而是她当年身化轮回、散尽神魂时,一丝最为执着、牵挂洪荒众生的念头,被永久地留在了这归寂之地的边缘,如同灯塔,也如同……囚徒。
这缕残念的出现,仿佛在这片“无”之领域中,强行定义出了一小块“有”!
那土黄色的慈悲之光,与悟空的轮回印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形成了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通道!
“孩子……循我指引……墟非终点……轮回……包含一切,乃至……归寂……”
后土残念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守墟者的身影在这土黄色光芒出现的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它那空洞的“注视”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类似“惊愕”与“忌惮”的情绪!
它试图调动更多归寂之力湮灭这缕残念与那光芒,却发现那土黄光芒中蕴含的“牺牲”与“承载”大道,竟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归寂的“无”!
“后土……你竟还有残灵滞留……”
守墟者的声音不再绝对平静。
得到后土残念的指引与轮回印记的共鸣,悟空那即将湮灭的存在感骤然稳固,道体光芒重新亮起!
他看向那守墟者,又看向后土残念,眼中闪过明悟。
原来,这最终的禁区,也并非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