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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库洞开,星光流转间,浩瀚如烟海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其内并非寻常宝库般的珠光宝气,反而更像是一方被凝滞的星空小世界,悬浮着无数光团,内里或为玉简书册,或为奇异矿石,或为封印的灵物,皆散发着沧桑与强大的波动。

东皇太一的手札、星阵图谱、乃至诸多闻所未闻的太古秘法……盟约众人皆心神震动,如饥似渴地沉浸其中,分类整理,如获至宝。

然石猴却渐渐觉出些不对劲。

自辰库归来,他体内那本就躁动不安的混沌道体,竟似被库中某种气息引动,变得愈发难以掌控。

力量依旧磅礴,却如脱缰野马,运转间常有不谐,时而滞涩,时而暴走。

更甚者,心神难以宁静,往昔种种执念、杀伐景象、乃至西行路上些许微不足道的遗憾,皆于静坐时纷至沓来,放大千百倍,冲击灵台。

起初尚能压制,只道是连日征战疲惫所致。

直至一夜,他于打坐中,竟见花果山焦土万里,群猴哀嚎;见唐僧身陷魔爪,血肉模糊;见盟约诸友尽数倒伏,旌旗折断……幻象逼真,戾气冲顶,竟险些一棒砸向身旁调息的敖广!

虽及时收手,冷汗却已浸透重甲。

“不妙。”

女娲娘娘凝眸看他,圣眸中满是忧色,“混沌道体虽强,然力量增长过快,心境的锤炼却未能跟上。

往日积攒的杀伐、执念、乃至道途上的些许瑕疵,平日被力量压制,如今反成心魔资粮。辰库之中,或有引动此劫之物。”

伏羲氏推演片刻,沉声道:“心猿意马躁动,非药石可医。

需至心境之源,斩却虚妄,明见真如。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乃悟空道缘起始之地,或有一线机缘。”

灵台方寸山,早已非昔日洞天福地。自菩提祖师离去,此地灵气渐散,山门倾颓,只余残垣断壁,荒草萋萋。

斜月三星洞内,蛛网密布,石桌翻倒,唯剩一座落满尘埃的讲道台,依稀能见昔日轮廓。

空旷,寂寥,弥漫着一股时光流逝、道统湮灭的苍凉。

石猴独自立于洞中,望着那讲道台,恍惚间似又见那须发皆白的祖师身影,闻那“显密圆通真妙诀”的道音。

然此刻,他心中无半分宁静,只有无尽的烦躁与暴戾在冲撞,混沌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侵蚀得周围石壁滋滋作响。

“祖师…弟子…”

他喃喃自语,试图盘膝坐下,却觉浑身针扎般难受。

旧主魔念如影随形,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其并未直接攻击,而是悄然引动此地残留的万古寂寥之意、道统断绝之悲,更将石猴体内所有潜藏的负面情绪——花果山称王的骄狂、大闹天宫的戾气、五指山下的怨愤、西行路上的种种不甘、乃至对强大力量的渴望与迷失——尽数催发、放大,幻化出无形无相却又无孔不入的“万相心魔”!

刹那间,洞内景象骤变!

时而仙果琼浆陈列眼前,妖王巨擘俯首称臣,诱惑他重归“齐天大圣”的肆意逍遥; 时而万千神佛围攻叱骂,金箍棒染血,刺激他再演“大闹天宫”的狂怒暴虐; 时而唐僧面容冰冷,念动紧箍咒,令他头痛欲裂,勾起被束缚的屈辱与怨怼; 时而盟约强敌环伺,诸友惨死,逼迫他释放混沌道体全部力量,毁灭一切… “自由…不好么?”

“毁了吧…一切束缚…”

“力量…尽情的释放…”

种种蛊惑之音,并非来自外界,皆源自他内心最深处的魔障,防不胜防,斩之不绝。

心魔内起,外人难助。

石猴深陷自身妄念织就的罗网,道心剧烈动摇,周身混沌气愈发狂暴,眼看就要彻底失控,要么走火入魔,灵台崩毁,要么被心魔主宰,化为只知毁灭的混沌魔猿!

而此地乃其道缘之地,一旦入魔,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呃啊——!”

石猴抱头低吼,金箍棒胡乱挥舞,砸得山洞轰鸣,碎石四溅,眼中金光赤红交错,已是濒临极限。

“滚出去!都给俺老孙滚出去!”

就在其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即将被魔念吞没的刹那,洞府深处,那落满尘埃的讲道台上,忽有一点微不可察的清辉亮起。

并非是菩提祖师归来,而是其当年讲道时,蕴含无上大道真意的一缕道痕,受石猴体内同源却又躁动不安的法力与眼前危局所激,自发显化!

清辉如水,并不强烈,却瞬间荡涤洞内狂暴躁动的混沌魔气,带来一丝短暂的宁静。

与此同时,那一直悬于石猴识海深处、平日毫无动静的混沌青莲虚影,亦再次悠然浮现,莲叶轻轻摇曳,洒落道道清凉气息,定住其即将崩溃的灵台方寸,护住其最后一点真灵不昧。

然而,心魔根植于内,青莲与道痕亦只能暂护,能否斩却魔障,仍需己身觉悟。

万千幻象魔音依旧纠缠,在那无尽诱惑与折磨中,石猴痛苦挣扎,恍惚间,似又回到西行路上,风雨如晦,前路泥泞… “悟空。”

一声平和、温润,甚至带着几分迂腐,却无比清晰的呼唤,穿透重重魔障,直接响在他的心湖深处。

那是…师父唐僧的声音!

并非幻象,而是昔日唐僧于潜移默化中传授给他的、那看似迂腐却坚韧无比的“慈悲”、“坚持”与“责任”的意念,在此刻,被青莲与道痕护持下的真灵引动,化作一点不灭灵光!

幻象中那念动紧箍咒的冰冷唐僧骤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灯下缝补虎皮裙的细微关切,是流沙河畔毫不犹豫接过递来野果的信任,是无数次“悟空,前方探路”的托付…

“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石猴于无尽痛苦中,忽然喃喃自语,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渐渐聚焦,变得清明、坚定,“…不,师父念经,有心…”

“他的心里,装着的不是紧箍咒,是俺这个不省心的徒弟…是取经路…是众生…”

“那俺老孙心里装的…是什么?”

是花果山的逍遥?是大闹天宫的痛快?是无所不能的力量?

不。

是五指山下五百年后,那只揭开符印的手; 是火眼金睛看尽妖魔后,依然愿意相信的些许善意; 是混沌道体赋予力量后,想要守护身后那些聒噪却重要的家伙们的冲动; 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更是“斗战胜佛”悟空!

“俺懂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金光纯净灼灼,再无半分赤红与暴戾,周身狂暴的混沌气如百川归海,尽数收敛,温顺无比,“心猿意马?斩!”

并非杀戮,而是明悟,是放下,是掌控!

他挥出的不再是金箍棒,而是并指如刀,对着虚空——对着那万千幻象、无尽魔念——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轻响。

万千幻象,无数魔音,戛然而止,烟消云散。

洞内恢复破败与寂静,唯有那讲道台上的道痕清辉与混沌青莲虚影缓缓隐去。

石猴(不,或许更应称其为悟空)静静立于洞中,气息内敛,眸光深邃平和,仿佛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那混沌道体依旧在身,却再无半分躁动,如臂指使,圆融无碍。

万相心魔(幻化出极致诱惑与恐怖,发出最后咆哮):“自由…力量…毁灭…得大自在…”

悟空(眸光清明,嘴角甚至噙着一丝释然的笑意):“自在?俺老孙如今,方得真自在。尔等虚妄,散了吧。” (心念一动,魔障尽消。)

他朝着那讲道台,郑重地躬身一揖。

“师父,祖师…弟子,悟了。”

斩却心猿意马,非是断绝七情六欲,而是明心见性,知为何而战,为何而守。

灵台方寸,斜月三星,此心归处,即是真如。

经此一劫,其道心圆满,混沌道体方真正为其所彻底掌控,战力未必陡增,然未来道途,已豁然开朗。

而盟约最终之战,亦将迎来一位心志再无瑕疵的斗战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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