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遴选乃国之大事,任何人不得扰乱秀女礼仪教导。若有违抗,宫规处置!”
此言一出,杨婉因脸色难看异常。
什么国之大事,长姐明摆着就是要给她脸色瞧!
蓝禾顿时有了底气,恭恭敬敬行礼,“谨遵娘娘口谕!”
她转而看向杨婉因,“杨姑娘,如您所见,秀女去留,非我等能够置喙。姑娘若要决定杨秀女离宫之事,请先请了几位主子们的旨意来。现下礼仪嬷嬷们要继续教导秀女们了,请杨姑娘移步。”
她缓缓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杨婉因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机会,自然不愿就此罢休。
只是看了看扶桑身后跟着的那些个带刀侍卫们,知道此时不是良机,瞪了杨蓁蓁一眼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来时趾高气扬,去时狼狈不堪。
扶桑则领了众侍卫在门口,委托侍卫长兆桓,“秀女教导礼仪期间,有劳兆大人和诸位兄弟护卫储秀宫毓秀宫秀女安全。”
兆桓虽是郎将,却知宫人贵人颇多,知道扶桑乃倚华宫淑妃娘娘的贴身掌殿女官,更是代表淑妃娘娘而来,不敢失了敬意,于是拱手,“请娘娘放心,臣等必定日夜执手,不敢懈怠。”
扶桑颔首,行礼,缓步离去。
自宣口谕到离去,不仅没有代淑妃插手尚仪局和宫正司行事,更未打量或是探究任何一位秀女。
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在众秀女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待得休息时,三三两两回了住处后迅速汇集到一起。
“那位杨姑娘到底什么来历啊?瞧着是娘娘的打扮,可为何尚仪大人言语称呼为姑娘?”
“是啊,哪家姑娘能住到紫宸殿里去?”
这么问的大多是京外来的秀女,京中秀女从前虽未见过杨婉因,经过今日之事,倒彻底明白了此人身份。
“还能是谁,太常寺丞杨大人家幼女,杨婉因呗。这可是咱们京中的大才女呢。”
说话的是京中的一位秀女,能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和杨婉因年岁大都相同,平日里杨婉因跟随孙氏高调出入各种宴席,她们焉能不认识?
旁边秀女闻言,连忙手肘捅了她一下。
惊恐道:“你疯了?说她做什么。”
那秀女不悦极了,“之前忌讳着她姐姐是淑妃,如今可不用了。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淑妃娘娘只怕都不能容得下她,她倒还整日拿着这身份在外面招摇呢!”
杨婉因平日里瞧着一脸仁善,其实背地里很瞧不起她们这些家世低一些又没学会什么诗词的女子,说话时引经据典欺负她们听不懂。
偏偏那些个诗社的公子们喜欢她这样,时常与她玩笑。
时日越久,她便越得势,而她们这些人,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如今自然不吐不快。
一旁的秀女们一看有故事听,连忙一窝蜂地凑上来。
“什么事呀?我等才到京城,实在不知,还请姐姐解惑。”
那秀女估计还是想着不敢深深得罪了,不敢添油加醋,只将自己在京中听闻告知她们。
一时间,众秀女脸色各异。
有人嫌恶她在姐姐孕期爬龙床,不顾伦理纲常。
有人羡慕她运道好,能有淑妃作为跳板与陛下结缘,还怀上龙嗣。
住宿条件好些的各大厢房内,秀女们则扎堆在讨论淑妃。
“杨婉因再骄横,再住紫宸殿,淑妃娘娘口谕一下,她不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吗?”
“所以啊,到底还是手握宫权的几位娘娘们厉害。你瞧见那位女官的气势没有?比尚仪大人还吓人呢!”
“我宫宴上见过她,似乎是淑妃娘娘身边的掌殿女官,身份高着呢。”
于是一个个露出星星眼,“我这辈子是不奢求和淑妃娘娘比肩了,但凡能学到淑妃娘娘一二气势,能让底下人成才一些助我管家,我便谢天谢地了。”
说起掌权的事,贵女们都有话聊,不可避免又说起不久前亲蚕礼上淑妃娘娘那番话来。
那是连她们家中祖父和父亲都赞叹的程度,一个个简直顶礼膜拜。
角落里,听着秀女们叽叽喳喳讨论淑妃,正在临镜梳妆的女子缓缓蹙起了眉头。
“你们连淑妃的面都未曾见过,就断定她是个好人吗?”
这声音清冷如冬日寒风,说话的人亦是个冰美人。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顿时怔住。
“韩姐姐何出此言?”
倒不是她们想孤立韩江雪,只是她从来冷冰冰的不喜欢与人交谈,实在避免不开的时候,说话也简短疏离,久而久之几人便不好带上她说话了。
只是她扬州刺史之女的身份摆在那,这个厢房内,她的身份算是高的,入选为妃的可能也最大,几人不敢太冷落她。
韩江雪见她们都看过来,却又不说了,只摇摇头,高深莫测来了句:“没什么。只是怕你们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
秀女们深感莫名,“姐姐可是知道什么内幕?”
韩江雪很不适应这种包围,皱着眉头将几人将要凑过来的身形逼远了些。
“我只是觉得,或许那位杨姑娘,也是无可奈何。”
有位秀女嘟囔,“可我看她今日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一点都不好相处呢。也不像是被逼迫的样子啊。”
甚至乐在其中呢。
韩江雪皱眉看她一眼,语气又冷了些。
“人展现出来的模样,很多时候与真正的样子是不相符合的。你们若是硬要这样随意判定一个人,我也无话可说。”
于是扭身过去,不再说话了。
这厢,出了储秀宫的杨婉因越想越憋屈,折身就入了倚华宫。
来时见杨佩宁正执笔写字,嘴角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长姐什么时候也学我开始喜欢诗书了?竟还练起字来。”
她说着,自顾自坐在杨佩宁对侧的软榻上,笑得讳莫如深,仿佛料定杨佩宁一定是嫉妒她的才气想要模仿。
“只是这诗书和笔墨,都是需要天分的,长姐实在不必苛求。”
语气中,是浓浓的得意与居高临下。
杨佩宁正写到最后几个字了,聚精会神没理会她。
杨婉因见她这样,对她写的字更是不屑,连微微倾身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端了手边的茶来闻了闻,又嫌弃地放下。
“长姐这里的茶怎么这样普通,我待惯了紫宸殿,也喝惯了阳羡,一时竟喝不下去呢。”
最后一笔落下,杨佩宁收了笔,细看一番后,便让扶桑收起来,只留下一张年前的旧作放在桌案上。
这个过程中,但凡杨婉因看上一眼那张新写的字,便会震惊地发现:淑妃的字,愈发有崇庆帝的模样了!
可她的高傲,令她错过了这次机会。
等她偏头去看时,只看见宣纸上约莫称得上小巧的字。
“看得出来长姐还是努力了的,能练成这样很是不易了,何必非要学得如我这般呢?实在是浪费光阴了。”
槐序过来奉茶,听到这话,再一次深刻认识到杨婉因的自负。
杨佩宁坐下,接了槐序递过来的茶,这才缓缓望向对侧上蹿下跳好半天了的杨婉因。
淡淡一句:“解禁足了?陛下怎么还未给你册封?”
杨婉因瞬间破防。
死鸭子嘴硬道:“你懂什么!陛下前朝事忙,我可不是你这种人,陛下忙碌的时候,我自然不会不懂事地去打扰他。”
“也是,陛下忙着迎贵妃入宫。自然顾不上你。”
闻言,杨婉因愣住了。
“什么贵妃?!”
杨婉因满脸惊疑,“怎么,你住在紫宸殿居然都不知道这事?谢将军的女儿谢棠入宫,自然是贵妃之位。”
一口热茶下肚,杨佩宁一身的疲倦消下大半,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嘴却跟淬了毒一样,“只是,我还以为以陛下对你的感情,再忙也会不忘先给你名分的。毕竟,你可是在百官女眷跟前丢了脸的,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若不快些遮掩过去,你如何立足呢?”
闻言,杨婉因从陛下要纳贵妃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敏锐地抓住其中的点,拍案而起,“果然,我就知道是你做的!”
杨佩宁一脸狐疑,“二妹,你这是说什么呢?姐姐听不懂啊。”
杨婉因咬牙咧嘴,“那日我是看到你的婢女和永阳伯府的人接触,我才追出去的!后来就神志不清了!”她暴怒不已,冲到杨佩宁身边来,“一定是你做的,是你害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你这个毒妇!”
她扬起手,想要打人,却不料手腕先被死死握住,下一刻,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在她脸上。
“你敢打我!”
杨佩宁收了手,接过槐序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
“又不是第一次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见她如此得意模样,杨婉因更加确定是杨佩宁所为!
亏她之前还认定是皇后害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婉因怒不可遏,却发现自己的人根本没有被允许放进来,里头全是杨佩宁的人!
“你敢对我下手,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杨佩宁勾唇,擦完将毛巾随后丢在她脚下,跟丢什么恶心东西一样。
“你可以试试。”
杨婉因气得咬牙,转身就走。
她要告诉陛下,害她和陛下名誉扫地的人,是杨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