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醉影伶仃
殿外的山风裹挟着冰雪的寒气灌进天璇殿,檐角铜铃的叮咚声混着远处雪崩的轰鸣,在寂静的殿内荡出层层回响。
天墟望着谢天机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觉得三千年的时光在这位传奇强者身上刻下的伤痕,远比雷渊之战留下的更触目惊心。
\"谢前辈,难道你与西王母就这样断了吗......\"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生怕惊扰了那段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谢天机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茶水在杯口泛起细小的涟漪。
微颤的手把茶送入嘴边……
谁能想到,这位三千年前绝世强者,三千年在异域厮杀镇守的强者,哪怕是如今,也绝对是无可争议的强者,谈到过往,竟也是如此心碎难安……
谁能想到,那个在异域独战三千年雷魈的绝世强者,此刻竟被一段尘封的过往扰得心绪难平。
果真是是那时间文字千千万万,唯有情字最是伤人呐~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映得眼底翻涌的情绪愈发浓烈……自嘲,思念,对命运的不甘。
这世间千万种修行法门,却独独没有教人如何忘却的道法。
\"断了?......又好像从未断过!\"
谢天机苍然一笑,笑声里掺着三分自嘲、三分眷恋,还有四分看透世事的悲凉。
他望着手中的茶杯,杯壁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恍惚间竟看到妗儿狡黠的笑脸,
\"或许天道本就如此,总爱将最珍贵的东西,在你触手可及时狠狠夺走。\"
咬牙中,脸上的肌肉隆起。
昆仑山下的市井长街渐渐染上暮色,谢天机失魂落魄地走到巷口时,只看见滚落墙角的半串糖葫芦。
糖壳上的蚂蚁正排着队搬运碎屑,像极了当年妗儿捉弄他时,故意撒在他道袍上的糖粒。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早已冰凉的糖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咬开糖壳时清脆的声响,仰头大笑时露出的梨涡,还有转身时发间银铃的叮当声。
与此同时,远处隐蔽的巷子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北海五雄挤在发霉的神像前面,老三踮着脚尖趴在墙缝上偷看,耳朵上的铜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也不知道妗儿姐姐怎么想的,非要这样对谢仙师,要是有个人这样对我,死了我也愿意......\"她双手捧着脸,眼睛里泛着星星,完全没注意到老大气得发青的脸色。
\"犯什么花痴?发什么神经!\"
老大一巴掌拍在老三后脑勺上,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我辈修道之人,当恪守己心,断情绝念,方可成就大道!你们几个都学学我!\"
他双臂交叉,故意挺了挺胸,一脸得意骄傲。却忘了腰间还挂着从引凤楼顺来的胭脂帕。
老二突然从破草帽下探出脑袋,小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可是大哥,我昨晚明明看见你后半夜悄悄去了引凤楼,我偷偷跟着,看见你点了三个姑娘!三个啊!都不带兄弟......\"
这句话像颗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
这句话顿时让老大脸红耳赤,抓起老二就要揍他:“你看错了!那根本就不是我!那踏马根本就不是我!毁谤我,他在毁谤我啊!”
老三补刀说:“我信二哥,他转修目力,不会看错!”
老大拽着老二的后颈衣服,一阵摇晃:“让你毁谤我!让你毁谤我!”
老二绑在头上的头巾被老大摇下来遮住了眼睛,老二挣扎起身,一头装在墙上,起了一个大包……
他伸手去扯脸上的布条,却不小心扯掉了老四的假胡须。
老四尖叫着跳开,假胡须挂在嘴角,活像只滑稽的山羊。
而老五为了躲避混乱,往后一跳,正好踩在自己的鞋子上,单脚蹦跳着惨叫:\"我的飞毛鞋!\"
破巷子里乱成一团,惊飞了梁上的蝙蝠。
而在另一边阴暗的巷子口,一抹明黄的身影悄然出现。那人戴着宽大的斗笠,帽檐下只露出小巧的下巴,手中攥着半串糖葫芦,糖壳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光。
她望着谢天机落寞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涟漪,却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谢天机恍恍惚惚地走到悦来客栈门口,掌柜的笑脸迎着他:
\"公子,是吃饭呢还是打尖?\"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酒坛,想起妗儿最爱偷喝他的桃花酿,喉咙突然发紧:\"来一壶酒。\"
\"吃点啥呢?\"掌柜的殷勤地问道。
\"不用。\"谢天机声音冷得像冰,抬脚迈进客栈。
他选了个最阴暗的角落坐下,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岷山守着妗儿疗伤的夜晚。
那时她总爱半夜醒来,吵着要吃糖炒栗子,而他总会下山,跑遍整个镇子只为买她最爱吃的零嘴。
掌柜的捧着一小壶酒过来,酒壶上倒扣着个粗瓷碗:
\"公子您慢用。\"临走时又忍不住多嘴,\"咱家店这酒,不同于别家的,劲大,这空腹喝,怕是......\"
\"无妨。\"谢天机打断他的话,抓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灼烧而下,却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妗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抢走他手中的酒壶,嗔怪道:
\"大木桩子,什么时候学会偷偷喝酒了!\"
而在客栈二楼里,北海五雄还在鬼鬼祟祟地窥探……
老三把大耳朵贴在墙上,努力分辨着里面的动静。
老四举着他的\"寻味瓶\",试图从空气中嗅出什么线索。
老五则紧张地搓着手,随时准备撒腿就跑。
老大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都别出声,仔细盯着,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秘密......\"
暮色彻底笼罩了小镇,客栈里的油灯次第亮起。
谢天机独自坐在角落,酒壶已经见底,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他望着空荡的桌面,喃喃自语:\"妗儿,你说这酒,怎么就不如你酿的甜呢......\"
天璇殿内,又是一阵一阵的惆怅叹息,还有微弱的啜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