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冰原泣血
九嵕山的晨雾在竹林间翻涌,谢天机握着师父留下的残破玉简,指尖拂过那些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符文。
山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里仿佛还回荡着师父临终前的呢喃:\"仙途并非虚无缥缈......\"
他抬头望向天际,云卷云舒间,恍惚又看见妗儿狡黠的笑靥。
自昆仑一别,已有三载光阴。
直到那封带着冰碴的飞书划破长空。
\"北海冰原,带上我要的东西,不然就收尸!\"
短短十三个字,墨迹晕染得不成形状。
谢天机攥着信纸的指节瞬间泛白,案头研磨的墨汁被碰翻,在竹简上洇出狰狞的黑斑。他甚至来不及收拾行囊,只将星辰剑往腰间一挂,便化作流光直入北方苍穹。
北海冰原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如利刃般刮过脸颊。
谢天机在冰裂声中寻到那座牢笼时,天地仿佛都凝固了。
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妗儿如今是什么情况。
直到看见被锁在笼子里那个人……
此时笼子里,哪里还是那个目若星光,古灵精怪,一身明黄碎花裙的妗儿?里面赫然竟是一只豹尾虎齿,浑身斑斓的妖兽!
铁笼锈迹斑斑,锁链深深勒进妖兽皮肉,豹尾此刻垂落着血珠,虎齿间还沾着未愈的伤口。
几个壮汉正用狼牙棒敲打笼壁,刺耳的声响中,妖兽蜷缩成小小一团,斑斓皮毛下的脊背剧烈起伏。
里面的妖兽浑身伤口,血污满身,不知道是没有力气叫,还是怕谢天机看到她这个样子,始终蜷缩着身子,头深深的埋在笼底……
\"小贱人,你看看谁来了!\"为首的疤脸汉子扯着妖兽尾巴,\"这不会就是你那小郎君吧?\"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在谢天机耳朵里,如同惊雷骇浪,轰然炸开,他几欲跌倒!
那妖兽缓缓抬起头,目光凄惨的看了一眼谢天机,泪眼朦胧,又把头埋进笼子里……
“小子我们要的东西带来了没……”
哄笑声如毒蛇般钻进谢天机耳中,他眼前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星辰剑出鞘的刹那,天地间响起龙吟般的嗡鸣!
这把他本命炼制的,跟随他多年的佩剑,第一次发出如此悲怆的震颤。
妖兽缓缓抬头,琥珀色的竖瞳里盛满泪水。
谢天机踉跄着上前,却在看清对方模样时如遭雷击。曾经明媚的少女,此刻浑身血污,左眼下方还凝结着深可见骨的伤痕。
她的目光与他相撞的瞬间,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将脸狠狠埋进前爪,尾巴却不自觉地轻轻摆动,像是想触碰却又在害怕。
\"东西带来了吗!\"
疤脸汉子的话音未落,谢天机的剑光已穿透他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诡异的冰晶。
其余壮汉惊恐地拔出兵器,却只看见漫天星辰化作剑雨,将他们的惨叫永远封冻在冰原之下。
那一天,谢天机在北海冰原,大杀特杀,血流成河,天空雷电汹涌,狂风大作,似乎也在回应他的心情!同样是那天,他的星辰剑,与他心意相通,道法圆满!
狂风撕扯着谢天机的衣襟,他跪在满地血泊中,颤抖着伸手触碰牢笼。
妖兽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利爪拍在铁栏上溅起火星。
谢天机这才发现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敌人的皮肉,而她却像是厌恶自己般,疯狂地用头撞击笼壁。
\"别怕......是我......\"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星辰剑迸发的光芒震碎铁链的刹那,妖兽却如惊弓之鸟般窜出,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最终,是她力竭倒下的那一刻,谢天机才敢靠近。
他脱下外袍裹住她颤抖的身躯,发现她腹部有道可怖的灼伤,焦黑的皮肉下隐约可见暗紫色的纹路,那是被上古符咒灼烧的痕迹。
妖兽在他怀中瑟缩着,却仍固执地将脸别开,温热的泪水滴在他手腕,烫得他眼眶发红。
谢天机并没有把妗儿带回九嵕山,而是去了岷山,就是后来的岷山秘境。
岷山深处的竹屋内,药香终年萦绕。
谢天机用师父留下的秘法为她疗伤,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在灵力滋养下逐渐愈合。
在给妗儿疗伤期间,妗儿仿佛久久没能从北海冰原的噩梦中走出来,甚至有时候很排斥谢天机……
有时候他试图触碰她,妗儿就会发出低低的呜咽,躲到床榻最角落。有次她突然发狂,利爪将他胸口抓出三道血痕,却在看见他流血的瞬间愣住,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伤口,又突然呜咽着逃开。
半年后的某个清晨,谢天机在熬药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他转身看见身着明黄碎花裙的妗儿,正怯生生地绞着衣角,发间青玉胜在晨光中流转着熟悉的光芒。
\"大木桩子......\"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吃糖炒栗子。\"
那一刻,谢天机手中的药罐差点跌落,滚烫的药汁溅在脚背,却不及眼眶的酸涩来得汹涌。
可平静的日子里总藏着暗流。
妗儿时常会对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整日。
有时她会突然扑进他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毛毛虫,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或是在月圆之夜,颤抖着问:\"我们会不会分开?你会不会离开我?\"
谢天机总是将她搂得紧紧的,听着她在怀中逐渐平稳的心跳,却不知她眼底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
离别的那一天,晨雾格外浓重。谢天机在枕边发现字条时,墨迹尚未干透。
\"我父亲以前是正道宗师,母亲是山里豹兽......\"
字迹工整得可怕,完全不像往日洒脱的笔锋,\"从小就在宗族里不被待见,所以很早就出门历练。能遇见你,我很开心,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走了,再见。\"
他疯了般在山中寻找,却只在断崖边拾到昨日给她戴在发间的玉兰,已经略有枯萎。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像极了她未说完的眼泪。
天璇殿内,谢天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举起茶壶倒茶,却因双手颤抖,茶水洒出大半,在案几上蜿蜒成暗红色的溪流。
汐音早已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云渊的衣襟。
陈参商别过头去,用力擦拭眼角……
任平生收起折扇,罕见地沉默。
夙瑶抬手拭泪,玉胜在发间轻轻晃动,发出惨白的光辉。
唯有玄霜握紧剑柄,指节泛白。她突然想起昆仑典籍中关于西王母的记载,那些高高在上的威仪之下,原来藏着这样一段泣血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