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乔胥安不知是何时醒来的。
他听到了容昼白的话,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
他那对空洞的眼眸阴沉沉地望向容昼白,语气阴冷:“我不会接受你的施舍,你别想让我欠你一条命。”
“随你。”
容昼白摊了摊手。
若不是为了曲歌,他才懒得管他的死活。
乔胥安艰难地转头看向曲歌:“让他出去,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不行。”
不等曲歌回答,容昼白抢声在前,眼神锐利。
虽然病房里装了监控,他就算在外面也随时都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但,他还是不放心让曲歌和乔胥安这个疯子单独待在一处。
他正想开口,却被曲歌打断。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出去等我,好吗?”
曲歌抬眸看向容昼白,带着请求的意味。
见她已经做出决定,容昼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听到门落锁的声音,乔胥安脸上紧绷的厉色倏然松懈。
“你看到了。”他声音很轻,自嘲似的,“我现在就是个怪物。”
“……”
曲歌没作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恨他?
谢他?
还是可怜他?
“茉莉死了。”她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乔胥安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丑陋的伤疤:“那就好。以后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可你……”
“我早就已经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乔胥安话里几分坦然。
那天,他被火烧伤,被送到医院后,他就听到了那些医生在门外的议论。
他们说,他的身体正在以异常的速度老化,而且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他还能活多久?”
“三年?”
“我觉得最多一年。”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先别议论了,还是等何先生来了再说吧!”
“……”
医生们说的这些话,清清楚楚地落在乔胥安耳中。
一开始,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就快要死了。
直到他偷偷溜进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亲眼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数据。
所有的症状,都是xR-13的后遗症!
乔胥安不甘心。
他离开医院,想去找茉莉帮他。
毕竟,xR-13是茉莉一直在负责研发的药物,他以为她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他身上的这些副作用。
谁成想……
在茉莉的书房里,乔胥安看到的却是八十余例失败的实验报告!
在他之前接受实验的那些人,不是惨死在实验室,就是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永远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苟活!
最终,乔胥安选择回到江洲城。
他找到陆云铮和周莹芮,想让他们帮他想别的治疗方法。
比起加国的这群人,他更信任陆云铮。
可是,即便陆云铮动用了陆家所有的人脉关系,还是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
在死神面前,再多的钞票都不过是一张张苍白无力的废纸。
“知道自己快死了之后,我犹豫了很久。”
“一开始,我真的很想杀了你。至少,在黄泉路上,我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舍不得。”
“曲歌,我恨你……”
“但我更爱你。”
这不是乔胥安第一次对曲歌说爱。
但,三年来的无数句“爱”,只有这一句才是他的真心。
乔胥安从前一直以为,他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爱情。
他从小接受乔家最严格的教育。
乔敬仁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商人逐利,天经地义!”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付出都必须换取最大化的回报,否则便是亏本的买卖。
爱情?
这种不求回报的对一个人付出的感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自从他和曲歌在一起之后,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念头开始慢慢松动。
他总忍不住想对她好,没有任何理由。
一开始,他以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掩饰他对乔晚晚的感情。
可后来,看着乔晚晚一次次地伤害她,他心如刀绞!
得知曲歌怀孕的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他每天都无比期盼着和她、和他们的孩子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
可这样的梦,最终又被乔晚晚亲手毁掉!
无尽的愧疚日夜折磨着他。
他开始害怕,害怕失去曲歌。
他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他不能再失去她!
否则,他梦里的那个“家”,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乔胥安偏执地想要将曲歌留在他身边。
但他仍然不承认这是爱。
直到他亲眼看到曲歌坠崖……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天,那样撕心裂肺的痛,好似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再后来,他看到曲歌还活着。
看到她脱胎换骨般闪耀地出现在聚光灯下,他后悔得快疯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付出他所有的一切,只要她还能像从前那样陪在他身边。
那天在餐厅,他不顾自己的性命挡在她面前。
他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她。
哪怕保护她的代价是要他拼上自己的这条命。
没关系。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能用这条命护她周全。
这买卖,不亏。
“小歌,你能陪我回江洲城吗?”
乔胥安开口,话里哀求的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怕她误会,连忙补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再回去看看。去你家的老房子……就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可以吗?”
听到乔胥安的话,曲歌不由得发笑。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哪怕到了这一刻,他说话的态度仍然带着令人厌恶的威胁意味。
她没有回答。
寂静再次笼罩病房。
漫长的沉默,已是无声的答案。
良久,乔胥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算了,我知道你不愿意。”
“乔胥安,你为什么要救我?”曲歌忽然开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问的究竟是乔晚晚那次,还是这一次。
乔胥安望向窗外飞过的鸟群,没有回答。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有些债,只能用命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