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议事厅内,曹少钦迎上归来的曹正淳:“督主,可有眉目?”
曹正淳苦笑摇头。他本想向韩浩问明局势,却不想反倒成了黑石的一员。
“不必多问。从今往后,东厂与西厂同气连枝,西厂行事不必再干涉。”曹正淳并未解释缘由。
“这……为何如此?”曹少钦瞳孔骤缩。
“时机未到。”曹正淳抬手制止追问。见上司态度坚决,曹少钦只得拱手退下。
廊道中,曹少钦眉头紧锁。督主与五毒神君会面后,态度竟有如此剧变?莫非……一个骇人猜想浮上心头,但他终究不敢确认。
“实力不济,多想无益。”曹少钦叹息着摇头离去。
议事厅内,曹正淳屏退左右,独坐主位沉思。
“五毒神君意在架空皇权……接管宫禁之人,非我与雨化田莫属。”他袖中手指轻叩,嘴角微扬,“万人之上,倒比预想来得更快。”
窗外晨光微熹,曹正淳的喃喃自语散在风中:“恐怕,这局棋刚开场呢……”
——
次日拂晓,紫竹山庄。
柳生飘絮轻挽纱衣立于榻前,贴身的东瀛式短裳衬得肌肤如雪。
“主人,早膳已备妥。”她柔声禀报。
床榻上,韩浩双目微阖,吐纳间气息绵长。自晋入大宗师后,他便以修炼代眠,即便登临武林绝巅,亦未有一日懈怠。
武学之道如同逆水行舟,稍有懈怠便会被他人超越。
武林中强者如云,韩浩深知若不勤加修炼,有朝一日必将遭遇劲敌。
韩浩收功起身,衣袂无风自动。
帮主,容奴婢为您更衣。
柳生飘絮动作娴熟地为韩浩整理衣衫,虽初时生涩,如今已将这侍奉之事做得得心应手。
厅堂内早已备好丰盛早膳,十数位与韩浩关系密切的女子静候多时。
诸位久等了。
韩浩在主位落座,众人方始动筷。
膳毕,韩浩对柳生飘絮道:唤肥油陈过来。
不过片刻,肥油陈便恭敬前来听命。
备轿,去西厂。
肥油陈心下了然,立即着手安排。
一顶华贵软轿由十二名内力深厚的黑衣卫抬着,平稳如平地。轿帘微动间,韩浩从容入座。
这支特殊轿队行进如风,不过个把时辰便抵达西厂驻地。
西厂门前。
直接进去。
韩浩的轿辇长驱直入,守卫们纷纷避让。
议事厅前,雨化田率领马进良及众多西厂精锐列队相迎。
参见帮主!
声震屋瓦的问候中,韩浩缓步而出。
韩浩径自登上主座,雨化田肃立一旁。
帮主亲临,可是有要事相商?
不急,先派人去东厂请曹正淳过来。
韩浩语气平静地说道。
雨化田立刻会意,曹正淳已经归顺了黑石。
自从上次向曹正淳透露韩浩是西厂的幕后之人后,雨化田早已料到这一结果,只是没想到曹正淳会在一夜之间投效。
“遵命,属下即刻安排。”
雨化田拱手告退,刚走出议事厅,便遇上了马进良。
“督主。”马进良上前一步。
“来得正好,去东厂一趟,把曹正淳请来。”雨化田吩咐道。
马进良略有迟疑:“曹督主恐怕不会轻易来西厂。”上次对方兴师问罪无功而返,此时贸然前往,未必能奏效。
雨化田淡然一笑:“只需告诉他,这是帮主的命令,他自会前来。”
马进良恍然,原来曹正淳已入黑石,心中顾虑顿消。
“属下这就去办!”
马进良领命,带上几名西厂番子,策马直奔东厂。
东厂守卫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马进良端坐马上,高声回应:“西厂大档头马进良,有要事面见曹督主,即刻通报!”
守卫不敢怠慢,匆忙向上禀报。
曹少钦得知后,眉头微皱,拿不准马进良的意图,但两厂如今已非敌对,便决定通传。
“督主,马进良求见。”曹少钦在门外禀报。
房内传来曹正淳的回应:“让他进来。”
片刻后,马进良被引入屋内。曹正淳正执笔写字,头也不抬。
“何事?”曹正淳语气冷淡。
马进良恭敬道:“雨督主请您前往西厂议事。”
曹正淳冷哼一声:“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马进良压低声音:“五毒神君正在西厂等候。”
随着马进良话音落下,曹正淳骤然停住动作,霍然抬头。
神君竟在西厂?你为何不早报!
曹正淳怒视马进良一眼,转而对曹少钦喝道:速备轿辇,即刻前往西厂!
遵命,督主。
见主子如此反应,曹少钦丝毫不觉意外。如今东厂上下皆归五毒神君统辖,更何况这位还是登临大宗师之境的绝世高手,岂容半点轻慢。
曹正淳动作迅捷,掷下写到一半的宣纸,换上一袭绛紫蟒袍。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竟摆出觐见天子的架势。
这位督主转变得极快,转眼间便将忠心从皇家移至韩浩身上。他本非愚忠之人,深谙审时度势之道。与其为将倾的王朝殉葬,不若在新主麾下谋取更尊崇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曹正淳渴望在气血未衰之前,从韩浩手中求得突破大宗师的机缘。多年来困守宗师之境,他早已心灰意冷,这才将心思尽数用在经营权势上。
而今韩浩的横空出世,让他重燃希望。即便那等机缘难以复制,若能获得些许破境心得,也是莫大造化。
督主,轿辇已备妥。
曹少钦入内禀报。
动身。
曹正淳颔首踏出房门。雕花轿辇已候在院中,他躬身入内,沉声吩咐:全速赶往西厂。
遵命!
八名精壮番子齐声应诺,稳稳抬起轿辇向东厂大门疾行。马进良紧随其后,曹少钦则留守署理事务。
不消半刻工夫,在曹正淳连连催促下,众人抵达西厂。
请曹督主随我来。
马进良近前引路。
曹正淳掀帘下轿,紫袍翻涌间已随马进良穿过重重院落。行至议事厅外,不待通传便感应到那股浩瀚如渊的宗师气韵。
厅内,韩浩高踞主座。黑袍之下的气息 如意,与天地共鸣。雨化田端坐下首,见曹正淳入内,二人目光相接。
拜见神君。
曹正淳执礼甚恭。
韩浩示意其落座。待曹正淳与雨化田简单见礼后,径直问道:雨督主,皇宫接管如何?
回神君,已掌控大半宫禁。唯因人手不足,尚未尽数掌控。
雨化田拱手道:神君明鉴,虽说无法完全掌控皇宫各处,但西厂已把守所有要害之处。
韩浩闻言颔首,他清韩仅凭西厂之力难以覆盖整座宫阙。这九重宫禁占地广阔,俨然是座微缩城池。正是为此,他才将曹正淳与东厂纳入麾下,以补西厂人手之缺。
目光转向曹正淳,韩浩沉声道:东厂既已归附,当与西厂共掌宫禁。上至御前侍卫,下至杂役宫女,本座要这宫墙之内尽在掌控。
谨遵神君之命!
雨化田与曹正淳齐声应诺。二人心知,唯有通力合作方能成事。有韩浩坐镇,他们也不敢暗生龃龉。
甚好。韩浩指尖轻叩扶手,皇城有你们坐镇,京城由十大将军戍守,这京师内外便尽归本座执掌。
曹正淳听得心潮澎湃。待韩浩挥手示意退下,二人恭敬施礼退出议事厅。
廊檐下,曹正淳捻着绢帕道:咱家这就回东厂调派人手。既然神君有令,还望雨公公精诚合作。
自当如此。雨化田眯眼望向宫墙,经此安排,小皇帝怕是要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东厂衙署内,曹少钦见督主归来,忙迎上前:督主有何要务?
速调全部精锐入宫,与西厂共掌禁苑。曹正淳抖动蟒袍衣袖。
曹少钦闻言变色:这...是否太过...
休得多言!曹正淳尖声打断,重点掌控养心殿与金銮殿。皇帝身边那些旧人——他五指骤然收拢,不听话的,就地处置。
属下明白。曹少钦低头时,眼底闪过精光。他早猜到这必是那位神君的手笔。
曹正淳轻轻摆了摆手。
属下告退。
曹少钦躬身退出。不多时,数十名东厂番役集结完毕,在曹少钦率领下冲出东厂大门,马蹄声如急雨般碾过宫道。
朱红宫墙内,慈宁宫的鎏金兽炉吐出缕缕青烟。
皇帝蜷在太后膝头,明黄龙袍皱成一团。母后,皇叔的叛乱才平定,十大将军又陈兵城外......儿臣的旨意他们竟敢抗旨不遵。青年天子的声音闷在绣金衣料里,指节攥得发白。
太后轻抚着他的背脊,凤眸望着殿外晃动的树影。边将们既已退兵,想必是知错了。话虽如此,她袖中的手帕早被绞出褶皱。铁胆神侯的叛乱已抽空皇城禁军,此刻若十大将军强攻宫门......
那为何不接旨!皇帝突然抬头,眼底血丝密布。龙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朱批御笔滚在波斯地毯上。
太后捏了捏眉心:许是怕你秋后算账?话锋一转,等他们明白圣上宽仁,自然会撤兵。
儿臣本就要从轻发落!皇帝抓起冰裂纹茶盏又重重放下。边疆还需这些将领镇守,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只是想到城外黑压压的军帐,喉间便如同梗着根铁蒺藜。
此刻曹少钦正穿过午门,腰牌在暮色中闪着冷光。两队西厂缇骑无声退开,露出通往内廷的甬道。
你们守住乾清宫。他点了二十名好手,自己带着剩余人马直奔养心殿。沿途侍卫来不及拔刀就被按倒在地,绣春刀鞘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殿角铜鹤的阴影里,几个小太监抖得像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