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缓缓起身,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祁儿再疯,终究也是谢家的掌舵人,他若执意如此,我们拦不住。”
顿了顿,“但楚青鸾未必愿意陪他疯。”
谢柔目光一闪:“祖母的意思是……”
老太君冷冷地道:“明日一早,递帖子进宫,就说谢家愿意为太子分忧。”她看向谢夫人和谢柔,“明日你们亲自去一趟东宫,告诉太子,务必让他稍安勿躁,告诉他,谢家,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大哥那边……”谢柔皱眉。
老太君打断她:“他就算再疯,也终究会明白,只有谢家,才是他一切的根基。”
老太君提前将态度摆出来,为的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谢家,支持的只能是太子!
——
当晚,楚青鸾并未在谢家留宿,而是连夜离开了谢家,回到公主府。
是夜,知夏回来了,朝着她禀报案件的最新进展。
“公主,奴婢配合裴将军在谢相遇刺的地方调查了半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那刺客是早就埋伏在此处的,在刺杀失败后立马服毒自尽,尸体也让人细细勘察过了,没有什么明显特征,应该是有人派出来的死士。”
楚青鸾端坐在案几前,指尖敲击着桌面,片刻后,沉吟出声:“事情做过,总会留下痕迹,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向父皇请旨调查此案。”
随后吩咐知夏:“你今天也辛苦了一天,早些下去休息吧。”
知夏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公主,那谢相那边明早醒来,发现您不在,会不会生气?”
“会!”楚青鸾肯定的点头。
“但没关系,他生气才好。”
她就是要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如他所愿。
要调教一个猎物,肯定不能一味的顺从对方,委屈自己。
知夏欲言又止,她担心的是,若是裴将军知道了谢相对公主的心思,会怎么办?
但眼下这话她有些问不出口,于是转移话题道:
“对了公主,还有一件事。”
“方才刑部的人来报,说齐彻想见您,奴婢想着您在谢府应该抽不出身,就给回绝了。”
楚青鸾顿了顿,点头道:“本宫知道了,日后再有这种事,不必回禀,直接拒了就是。”
她不认为自己和齐彻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若是有,也无非是想让她念在以往的旧情,对他网开一面。
但这根本不可能!
别说她现在已经把齐彻给休了,就算他还是自己的丈夫,在他触犯律法的情况下,她也绝不会法外容情。
知夏重重的点头,道:“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关照刑部的人,齐彻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
……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楚青鸾便已经穿戴整齐。
她特意选了一身正红色朝服,长裙拖地,姿容双绝,额间那点朱砂痣显得尤为夺目,摄人心魄。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知夏轻声禀报道。
楚青鸾点头,正准备动身,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有侍卫来报:“启禀公主,谢相在外求见,说是有东西要给您……”
楚青鸾眉头一皱,暗自揣测他的用意。
很快,她来到公主府门口,只见谢云祁一身墨色锦袍,脸色苍白,却固执的站在她的马车前面,眉眼都染上了几分晨露。
“谢相这是何意?”楚青鸾冷声质问。
谢云祁抬眸,眼底翻涌着暗色,似在控诉:“殿下答应过,要等臣醒来。”
“本宫说的是‘若你还能保持这股疯劲’。”
她缓步走下台阶,在他身前站定,目光掠过他的胸口,“可谢相现在这副样子,还能站得稳吗?”
谢云祁勾唇,忽然翘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俊脸凑近了几分,“那殿下不妨试试,看看臣还站不站得稳。”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楚青鸾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怀里一带。
楚青鸾一时不察,竟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霎时间,一股特别的松墨香钻进鼻腔,还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温香软玉在怀,谢云祁一时间也怔住了。修长有力的长指紧扣在她的腰身上,喉咙有些发痒。
下一秒,楚青鸾下意识的抵在他的胸口,却触到一片温热的湿黏——是血。
她抬眼,正好撞进对方那幽暗深邃的眼睛。
“放开!”她冷声吩咐道。
谢云祁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指腹在她腰间摩挲,“昨日你爽约,这便当做你的赔偿好了。”
楚青鸾正欲发力,却见他已经在此时松开手,并主动退让到两步开外的距离。
“殿下若执意要去早朝,不妨带上这个。”
说完,谢云祁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密折,递给楚青鸾。
楚青鸾展开一看,上面竟是这三年来搜集的军饷案的罪证,证据最终指向的,正是她此前调查过的户部右侍郎,周晁。
“啪。”
楚青鸾合上折子,眯起眼睛问道:“为何会给我这个?”
右侍郎官职不小,可以说是太子手底下一个颇为重要的职位。
他竟主动给了自己?不怕她将太子拉下马?
谢云祁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容:“臣只是想让殿下知道,您要的,臣都能替你抢得来。”
“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楚青鸾:“……”
“殿下放心,臣会帮你清扫一切障碍。”
这时,远处的钟声传来,谢云祁终于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退至一旁:“时辰到了,殿下该上朝了。”
“臣在府中,等您回来!”
楚青鸾攥紧奏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
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头,裴渊正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目光穿透晨雾,落在了那辆逐渐远去的马车上。
方才在公主府门口的这一幕,并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包括谢云祁那眼底浓郁的情愫,以及公主对待他的态度。
这一幕,像钢针一样深深刺痛了裴渊的眼睛。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时跟在她身侧的小小侍卫。只要有人胆敢上前一步,他定能第一时间挥出长剑,赶走所有对公主心怀不轨之人。
可如今,他已是大将军,是外臣。
外臣不可以和公主走得太近,否则就是有损公主的清誉。
裴渊站在原地,手指根根捏紧,晨风吹起他玄色的披风,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苦涩。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当时只有十岁的楚青鸾撑着伞蹲在浑身是血的他面前,用绢帕擦去他脸上的污渍,“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公主的侍卫。”
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屋檐上坠落的雨滴,“只要本宫在一日,就没人敢再欺负你。”
后来,他发狠的学习武艺,强大自身,终于被破格提拔为公主伴读,准许进入皇宫,陪公主读书。
如今他功成名就,却连站在她身旁的资格都没有了。
“将军?”副将小心翼翼的唤他:“该上朝了。”
裴渊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
他默默的调转马头,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传令下去,三日之内,务必要查到顾家勾结三皇子,刺杀朝廷重臣的证据。”
公主之所以对谢云祁投鼠忌器,无非就是因为昨日的刺杀案。
若能早日查清此案,那么公主日后跟他的往来,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可裴渊却不知道,谢云祁又岂会是这么轻易就肯放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