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裹挟着铁锈味钻进密室的砖缝时，孟飞的指节正抵在门闩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击胸腔发出的沉闷声响——三天前在篝火边看林雪烤红薯时，那道淡粉色的疤痕还藏在碎发里，此刻却像一道刺眼的标记，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林小姐。”他反手扣上门，金属门闩“咔嗒”一声落锁的声音让林雪的肩头猛地一颤。
她转身时碰倒了墙角的煤油灯，橙黄色的火苗在青砖上挣扎了两下，最终被山雾浇灭。
密室里只剩下气窗透下的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揉成一团模糊的灰色。
林雪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堆满旧弹药箱的木架。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这是孟飞观察了七天后记下的紧张习惯：“孟……孟队长？我、我睡不着，听说这密室里有备用药品……”
“E - 07实验体。”孟飞打断她，喉结在月光下滚动。
系统提示音在他耳内炸响，心理扫描功能自动启动，他看到林雪瞳孔收缩的速度比常人快0.3秒，指尖温度骤降2.1度——这是说谎的典型特征。
密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山风刮过帐篷布的沙沙声。
林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你……你说什么？”
“后颈的芯片疤痕。”孟飞向前走了一步，阴影笼罩住林雪的脸，“姚瑶给的资料里写着，财团在实验体后颈第三椎骨处植入记忆芯片，防止觉醒者回溯实验内容。”他停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姚瑶描述的实验室环境完全相符。
林雪突然笑了，那笑声像碎玻璃擦过金属：“所以你半夜把我堵在密室里，就为了说这个？”她的右手悄悄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从厨房顺来的水果刀，孟飞三天前就注意到了。
“系统扫描显示你现在有87%的概率攻击我。”孟飞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是在哄受惊的小鹿，“但你知道，如果我想杀你，早在你偷拿红薯的时候就动手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姚瑶传来的资料，纸页在指间哗啦作响，“我要的是真相。”
林雪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月光掠过她的眼尾，孟飞看到那里泛着水光——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情绪。
她突然扯开后颈的衣领，露出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满意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我是E - 07，是财团用二十七个死刑犯的意识碎片和我融合的实验体。他们说这样能造出‘绝对服从的战争机器’，可那些意识太吵了……我能听见杀人犯在尖叫，毒枭在狂笑，直到三个月前……”
她突然捂住嘴，像是说多了会咬到舌头。
孟飞注意到她的太阳穴在突突跳动，那是系统扫描到的脑波异常信号。
他放软语气说：“你逃出来了。”
“他们要把我送给军方。”林雪的指甲抠进木架的缝隙里，“赵峰的人带着密封舱来接我，说要‘测试终极武器的实战效果’。我在运输车上撞碎玻璃，跳崖的时候芯片线扯断了半根——”她指了指后颈，“所以现在那些意识碎片……偶尔会冒出来。”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孟飞扫了一眼脑内的可信度分析：92%。
他后退两步，靠在门板上：“为什么选我们？”
“因为你们既不是军方，也不是财团的人。”林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偷听到他们说，孟飞的基地有‘不稳定因素’，能干扰我的芯片信号。”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你救过苏绾，救过被王浩欺负的孩子……我赌你不会把我当成武器。”
孟飞没有接话。
他掏出终端给姚瑶发了条消息，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帐篷外传来巡逻队换岗的脚步声，他听见自己说：“今晚的事，谁也不能说。”
“我明白。”林雪整理好衣领，转身要走时又停住了，“那些意识碎片……如果我失控了……”
“我会把你打晕。”孟飞把战术刀抛给她，刀刃在月光下闪了闪，“但你最好别让我动手。”
指挥部的油灯还亮着时，姚瑶的指尖正悬在键盘上方。
她刚把林雪提供的实验数据导入分析程序，屏幕上突然弹出一行乱码，接着是一个加密文件：“绝对控制体激活条件——特定频率脑波共振，实验体基因序列匹配度需≥98%。”
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鼠标移到“基因匹配”那一行，心跳声盖过了帐篷外的风声。
数据库自动调取她的基因报告时，她的手第一次抖得握不住鼠标——匹配度98.7%。
“姚博士？”哨兵小吴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孟队长让我来拿热成像仪的使用说明。”
姚瑶迅速关闭窗口，把终端塞进白大褂的内袋。
她转身时表情已经恢复冷静，但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在第三个抽屉里，蓝色封皮的。”
小吴掀开帐篷帘的瞬间，她瞥见窗外篝火边聚着一群人。
王浩的声音随着风飘了进来：“昨天分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孟飞肯定藏着好东西！”
孟飞赶到时，篝火正噼啪作响地迸溅着火星。
王浩被几个壮劳力架着，脸上还沾着粥渍——显然刚才的“抗议”演变成了抢粥。
他看到孟飞过来，立刻梗着脖子喊道：“大家看！他连饭都不给吃饱，算什么首领？”
“老规矩。”孟飞扫视着人群中几个眼神游移的幸存者，“谁觉得饿，现在跟我去仓库。”他走向营地角落的废品堆，抬脚踹开最底下的铁皮箱——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压缩饼干泛着油光，“这是系统三天前换的物资，留着以防断粮。”他抽出一包饼干砸在王浩脚边，“你煽动人心，是嫌地牢住得不够舒服吗？”
人群中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蹲下身捡起饼干，饼干的包装在她颤抖的手中簌簌作响：“孟队长……我们不是相信他，只是……太害怕了。”
孟飞的目光扫过她怀里饿得直舔嘴唇的孩子，语气软了些：“明天多煮一锅肉粥。”他转头看向王浩，“但再有人造谣，就自己收拾铺盖走人。”
夜色更深了，雷灵的军靴声打破了营地的寂静。
他站在第二道防线的土堆前，看着新兵们笨拙地架起机枪：“枪托抵紧肩窝！后坐力会把你们的牙都震掉！”转头看见孟飞过来，又笑了：“刚领的夜视仪？”
“系统换的。”孟飞把装着热成像仪的箱子递过去，“赵峰的人可能带着夜视设备，咱们得压过他们。”他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林，“雷子，咱们要面对的不只是枪炮。”
雷灵的手在箱子上停顿了一下。
他拿出一个夜视仪戴在眼上，山林立刻变成一幅青灰色的画卷：“我明白。”他拍了拍孟飞的肩膀，“你去歇着，这里有我。”
回到指挥部时，姚瑶正对着终端皱眉。
她抬头看见孟飞，欲言又止：“刚才通讯频段被干扰了……备用频段倒是能用，但……”
“是赵峰的人干的。”孟飞掏出战术刀慢慢擦拭，刀刃映出他冷峻的眼神，“李强那支侦察队，擅长信号干扰。”他突然笑了，“来得正好。”
帐篷外的山雾更浓了，把月光浸得湿漉漉的。
姚瑶收拾终端时，瞥见实验室方向的帐篷——那里摆着从财团基地搬来的脑电波检测仪。
她的手指在终端上悬了悬，最终只是把检测程序调成了自动模式。
“睡吧。”孟飞熄灭油灯，黑暗中他的声音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明天……会很忙。”
姚瑶望着窗外林雪的帐篷，那里的灯还亮着。
她摸了摸内袋里的基因报告，翻身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明天，该做个测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