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与你的师父在这边钻研医书,想着带一些罕见的草药来,你们应当是用得上的。”
苏雪衣闻言瞥了一眼那盒子,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直接推开院子走了进去。
“多谢大人的好意。”
同沈煜一样,陆锦绝也不太能习惯苏雪衣如今的样子,可他也不气恼,跟着走进院子,将盒子放在石桌上。
他目光扫过院内晾晒的草药,以及墙沿下放着的笼子,只觉得有些恍惚。
“想来,你当下过得不错。”
苏雪衣并没有接话,只是走到一旁的水井,将野兔野鸡扔进木盆,而后弄了一盆冷水浇了上去。
瞧见这一幕,陆锦绝微微皱眉。
刚走上前几步,就见苏雪衣熟练地拎起兔子,拿出匕首在兔颈处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滴入盆中。
苏雪衣如此自然的动作,眼睛都没眨一下,让陆锦绝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大抵是这视线过于炙热,倒是让苏雪衣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人觉得看不过眼?所以,这地儿不是您能来的……”
事实上,方才陆锦绝在看到苏雪衣从山下走向自己的那一瞬,脑子里甚至已经动了念头。
他想要同苏雪衣一起生活,哪怕是在这山林野间也无所谓,倒是快活自在。
只是当下,他的胃部却一阵抽动。
虽说他上过战场,人血见过的太多,根本不会觉得这一幕血腥。
只是这一切发生在苏雪衣的身上,却让他有些反胃。
“我只是好奇,你何时学会的这些?”
“逃命的时候。”
苏雪衣收回视线,语气十分的平静,而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她指尖顺着兔皮一撕,就见整张皮被剥了下来。
陆锦绝的喉咙滚动一下,胃里再次翻涌。
他勉强维持着镇定,就见苏雪衣笑出声来,带着几分嘲弄。
“看来,大人这是觉得恶心了?”
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揶揄,陆锦绝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微微泛白。
他看着苏雪衣那纤细的手指沾满鲜血,突然想起当年在东宫之时,这女子采花绣花,在他怀中娇嗔哽咽……
而如今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心中突然蔓延起几分酸涩,陆锦绝刚要开口,却见苏雪衣已经将兔肉切块丢进锅里。
“大人若是无事的话,可留下用饭。”
苏雪衣擦了擦手,语气平淡。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可明显是带着几分驱赶的意思。
陆锦绝不是没有听懂,只是他今日过来,实则是想要询问一个答案,是有些执拗的想法。
他盯着眼前的这姑娘,看着她熟悉的神情以及身姿,突然哑声开口。
“你恨我吗?”
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苏雪衣的动作一顿,睫毛轻颤着。
“恨?大人多虑了,小的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敢恨您呢?”
陆锦绝盯着苏雪衣的眼睛,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几分情绪。
可那双眸子清冽淡漠,仿佛真的没有丝毫波澜。
一瞬间,陆锦绝只觉得胸口发闷。
他动了动嘴巴,还是将剩余的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院内原本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窒息。
苏雪衣没再理会这人,转身去后院收拾药材。
而陆锦绝则是站在院中,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是有些多余的。
的确,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出那些大言不惭的话?
以前苏雪衣在动宫的时候,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你好生保重,等之后有闲暇了,我再过来。”
陆锦绝说着话,见苏雪衣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才转身离开。
事实上,他恨不得日日都过来,但也怕这样说的话,会让苏雪衣觉得被逼得太紧,会再次脚底抹油的离开。
直至回到陆家府邸后,陆锦绝是接连的几日都食欲不振。
这一日到午膳之时,陆锦绝从书房走出来,去了前堂,正好就瞧见几个嬷嬷在上菜。
他看着桌上摆着的鱼肉、虾肉,酱汁十分浓郁,香气四溢。
只是,瞧见那暗红的肉块,他的眼前便浮现出苏雪衣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
想到那女子剥开兔子皮的画面,再一次觉得胃部翻江倒海。
“通通撤掉!”
陆锦绝猛地推开碗筷,又将桌子推搡了一下。
一时间,木头与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让在近前服侍的侍女们都下意识的低下头。
“大人,您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虽然您平时也不喜吃这些大肉,可也不至于丁点儿荤腥都不沾啊,这样下去的话,您的身体可怎么是好?”
“若不然的话,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陆锦绝这会儿伸手捏着鼻梁,身体靠着椅子,后脑抵住椅背。
他闭着眼睛,喉咙滚动着,片刻后才哑声开口。
“我无事,接下来半月内,府上一律吃素食,不要让我瞧见半点灰腥,知道了吗?”
听到这话,侍女们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困惑,但也不敢多问,赶忙应答了下来。
而直至三日后,陆锦绝正在屋内吃着素食午膳,突然就见门口的侍从跑了过来,额头上带着一层汗珠。
“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听到这话,陆锦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喝着清粥。
直至沈煜这步子迈进门槛,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行了个礼。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今日突然前来,是有何事情呢?”
“难不成是想要瞧一瞧,微臣可否有听从皇上的旨意,闭门思过?”
看到他这副样子,那明显消瘦了一圈的模样,沈煜冷哼了一声。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清粥小菜。
“听说,陆大人最近在修身养性,连一点荤腥都不碰,就连父皇所御赐的一些名贵的鹿肉,都赏给下人了。”
说着话,他自顾自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扳指。
看着陆锦绝那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清粥,眼中闪过几分嘲弄。
“大人可是身子不适?还是说做了什么亏心事,连荤腥都不敢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