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龙的雨总带着股咸腥气,像被打湿的麻绳缠在人皮肤上。李小龙饰演的李站在少林分寺的木廊下,青灰色僧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骨分明的手——那双手能捏碎青砖,此刻却正轻捻着一枚菩提子。
“韩先生的帖子,该去。”师父的声音从檀香缭绕的佛堂里传来,木鱼声顿了顿,“他占的那座罗刹岛,原是我寺早年禅修之地。如今成了藏污纳垢的巢穴,佛门清净地被玷污,是其一。”
李转过身,晨光透过窗棂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其二,是熬加达。”
师父叹了口气。十年前,李的姐姐在旧金山唐人街被一个叫熬加达的拳手活活打死,对方却靠着假身份销声匿迹。直到半年前,Interpol传来消息,熬加达成了韩先生的私人保镖,就在那座孤岛上。
“政府的人也来了。”师父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他们需要有人混进比武大会,拿到韩先生制贩毒品、逼良为娼的证据。你的功夫,已过‘有形’境,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但这次要记住——先取证,再复仇。”
李拆开信封,里面是张烫金请柬,印着罗刹岛的轮廓,右下角是韩先生的签名——字迹像条扭曲的蛇。旁边还有张照片,是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锐利,备注写着“美玲,联络人”。
“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是登岛的唯一机会。”师父看着他,“韩先生自负武功,以为天下高手都得仰他鼻息。他没想到,真正的龙,藏在云里。”
李将请柬揣进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雨停了,远处码头传来汽笛声,像某种野兽的低吼。
三天后的维多利亚港,一艘名为“海鲨号”的游艇整装待发。李穿着白色唐装,混在登船的人群里,目光扫过一张张各怀心思的脸。
鲁柏叼着雪茄,西装袖口沾着酒渍,时不时瞟向腕表——他欠了黑帮三百万,打赢比赛的奖金是唯一翻盘的机会。这个美国佬的拳击步法很扎实,但眼神里的焦虑像漏了气的气球,撑不起他刻意摆出的嚣张。
威廉士则像头蓄势待发的黑豹,黑色运动服下的肌肉线条紧绷。他是纽约来的黑市拳手,因打残了种族歧视的拳馆老板被通缉,来这儿既是为奖金,更是想看看敢对抗整个体制的韩先生到底长什么样。他注意到李,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李只是微微颔首,指尖在船舷上轻轻敲击,节奏像某种古老的拳谱。
开船前半小时,一个穿红色泳衣的女人踩着细高跟走上跳板,阳光在她墨镜上碎成金点。李认出那是美玲,但她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船舱酒吧,点了杯威士忌。
“各位贵宾!”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甲板上喊话,是韩先生的管家,“罗刹岛奉行三条规矩:一、比武期间不得私斗;二、非指定区域禁入;三、服从韩先生安排。违反者,后果自负。”
他说话时,李瞥见游艇底层的货舱门没关严,里面闪过几个戴镣铐的女人身影,转瞬就被守卫挡住。鲁柏啐了口烟丝,威廉士握紧了拳头,李则垂下眼帘,指甲掐进掌心——证据,就在这座移动的监狱里。
罗刹岛像块被遗弃的翡翠,浮在南中国海的碧波里。登岛时,李闻到空气中混杂着海水、檀香和消毒水的味道,后者尤其刺鼻,像是想掩盖什么。
韩先生的庄园建在半山腰,中式飞檐下挂着红灯笼,却在廊柱上装着监控摄像头。石坚饰演的韩先生站在台阶上,一身丝绸马褂,手里盘着两颗油亮的文玩核桃,笑容温和得像尊弥勒佛:“欢迎各位英雄。岛上的规矩,管家都讲过了?”
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他忽然提高声音:“我知道,有人说我韩某人这里是法外之地。但我要说,这里是真正的弱肉强食之地!有本事,拿走奖金;没本事,就别怪拳头不认人!”
他身后站着个铁塔似的男人,正是熬加达。这个菲律宾拳手穿着黑色背心,手臂上的龙形纹身狰狞扭曲,目光扫过人群时,在李脸上顿了顿——似乎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
李的心跳漏了一拍,十年前姐姐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突然涌上来。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发力,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去。师父的话在耳边回响:“有形的拳能伤人,无形的气能控己。”
比武大会在庄园的演武场举行。第一天是初赛,鲁柏靠着狠劲Ko了一个泰国拳手,威廉士则用一记漂亮的侧踹让对手弃权。轮到李上场时,对手是个日本空手道高手,上来就用下段踢攻击他的膝盖。
李不退反进,左脚如钉在地上,右手以掌为刀,顺着对方的腿内侧滑上去,指尖在其大腿动脉处轻轻一点。那高手顿时觉得半边身子发麻,踉跄着后退。李没追击,只是站在原地,摆出“咏春问路式”,眼神平静无波。
“承让。”他说。
看台上的韩先生眯起眼,对身边的熬加达说:“这个姓李的,有点意思。”
熬加达瓮声瓮气:“我会盯紧他。”
当晚,李借着夜色溜出客房。美玲的消息说,证据可能藏在韩先生的书房。月光下,他像只灵猫穿梭在回廊,避开巡逻的守卫——那些人的步伐杂乱,呼吸粗重,在他听来如同敲锣打鼓。
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猛地转身,却见美玲穿着夜行衣,从假山里钻出来:“跟我来,书房有红外线。”
她带着他绕到书房后窗,递过一副夜视镜:“韩先生每天凌晨三点会去密室,那里有毒品交易账本和姑娘们的卖身契。”
李看着她:“你怎么混进来的?”
“我父亲曾是韩先生的合伙人,被他灭口了。”美玲的声音带着寒意,“我花了三年才当上他的秘书。”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两下。还有一个小时。
第二天的比赛充满火药味。鲁柏遇上了熬加达的徒弟,一个擅长肘击的缅甸人。对方招招致命,鲁柏被逼到绳角时,突然想起李昨天的掌法,竟凭着本能侧身避开肘击,顺势抱住对方的腰,一个过肩摔将人扔出场外。
他喘着粗气看向李,眼里多了点东西。
威廉士则对上了韩先生的贴身护卫,一个练洪拳的壮汉。那护卫出拳如铁锤,威廉士却像片叶子般闪避,看准时机用泰拳的膝撞顶在对方肋骨上。壮汉倒地时,威廉士啐了口血——他的胳膊被扫中,脱臼了。
“值得吗?”李帮他接骨时,威廉士疼得龇牙咧嘴,却笑了:“我打拳不是为了赢,是为了让那些觉得自己能一手遮天的人知道,总有人敢站出来。”
李的动作顿了顿。这时,美玲悄悄走过来,塞给他一张纸条:“今晚韩先生要转移一批货,在码头仓库。”
入夜,李、鲁柏、威廉士在客房碰头。鲁柏看着纸条,摸出藏在鞋底的手枪:“我欠的债,不如换成把这混蛋送进监狱。”威廉士活动着刚接好的胳膊:“算我一个,正好试试新学的招式。”
李点头:“仓库的守卫交给你们,我去拿账本。”
三人刚摸到仓库附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透过门缝,看见十几个姑娘被铁链锁着,正被往货柜里赶。韩先生站在一旁,对管家说:“这批‘货’要尽快运到澳洲,那边的买家等不及了。”
熬加达像尊门神守在门口,突然转头看向门缝:“谁在那儿?”
李示意鲁柏和威廉士动手,自己则绕到仓库后墙。鲁柏率先踹开门,枪响了——他没打中人,只是想吸引注意力。威廉士跟着冲进去,一记飞踹踢翻两个守卫,鲁柏的拳击配合着他的腿法,竟也打得有模有样。
熬加达怒吼着扑向威廉士,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威廉士矮身避开,却被他的扫堂腿绊倒。眼看拳头就要砸下来,李从房梁上跃下,双脚正踹在熬加达胸口。
“是你!”熬加达认出他了,十年前那个哭着扑向姐姐尸体的少年,如今竟成了能与他抗衡的对手。
“偿命来!”熬加达双目赤红,像头失控的野兽,拳风带着血腥味。李却异常冷静,他想起师父说的“无形”——对方的拳头再快,总有轨迹;力量再大,总有破绽。
他游走在拳影之间,时而用咏春的黏手化解攻势,时而以截拳道的寸劲反击。熬加达的体力渐渐不支,呼吸越来越乱,李看准时机,左掌虚晃,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如闪电般点向他的咽喉。
“呃!”熬加达捂着脖子倒地,眼睛瞪得滚圆,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么轻飘飘的一指杀死。
仓库里,鲁柏用枪指着韩先生,威廉士解开姑娘们的锁链。李冲进密室,找到那个上了锁的铁柜——里面果然有账本、照片、交易记录,甚至还有熬加达当年伪造身份的文件。
“快走!”美玲开车冲进来,“海岸警卫队十分钟后到!”
韩先生突然大笑起来:“你们以为走得掉?这岛的引爆装置在我手里!”他按下藏在戒指里的按钮,远处传来爆炸声,码头燃起大火。
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关闭装置!”
韩先生笑得更癫狂:“同归于尽吧!我韩某人这辈子,从不认输!”
李看着他扭曲的脸,突然想起师父的话:“真正的强大,不是毁灭,是守护。”他没有打韩先生,只是反手将其制服,用铁链锁在柱子上。
“留着他,让法律审判。”
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在晨光中盘旋时,李站在码头,看着鲁柏和威廉士帮姑娘们登船。美玲走过来,递给他一块染血的手帕——是从熬加达身上找到的,绣着个“李”字,是当年姐姐亲手绣的。
“都结束了。”美玲轻声说。
李将手帕握紧,海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的罗刹岛还在燃烧,像座正在坍塌的地狱。他想起姐姐临终前说的话:“阿弟,拳头不是用来报仇的,是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
鲁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欠的债,警卫队说可以折算成污点证人的奖励。以后打算干什么?”
“回香港。”李笑了笑,那笑容在晨光里很亮,“教拳,教那些想保护自己的人。”
威廉士晃着胳膊走来:“我可能要去坐牢,但总比当逃犯强。对了,你那招点穴,能不能教我?”
李挑眉:“先学会控制呼吸。”
直升机降落在甲板上,警笛声越来越近。李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正在沉没的孤岛,转身登上船。阳光刺破云层,落在他身上,像一层无形的铠甲。
他知道,龙的争斗从未结束,但只要心怀正道,在哪都能劈开黑暗。
海岸警卫队的快艇划破晨雾时,李正坐在甲板边缘,手里摩挲着那块染血的手帕。海风把美玲的声音送过来:“Interpol的人在香港等着接收证据,韩先生的海外账户已经被冻结了。”
李抬头看向逐渐缩小的罗刹岛,浓烟裹着火焰在半空翻滚,像幅被烧皱的画。“韩先生的势力不止这座岛。”他忽然开口,“石坚饰演的那个老狐狸,眼神里藏着东西,不像会坐以待毙的人。”
美玲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照片,指尖点在其中一张上——背景是瑞士银行的金库,韩先生正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握手。“这是半年前拍的,对方是国际犯罪集团‘九头蛇’的亚太区负责人,代号‘猫头鹰’。韩只是他们的棋子。”
鲁柏凑过来看,突然打了个寒颤:“我在拉斯维加斯见过这猫头鹰,他用三千万美金买通拳赛裁判,害死了三个不肯打假拳的拳手。”他扔掉雪茄,“早知道你们要动他的人,我就算欠着高利贷也会来帮忙。”
威廉士靠在栏杆上,胳膊上的绷带渗出血迹:“刚接的骨就这么折腾,怕是要留后遗症了。”他咧嘴笑起来,“不过值了——昨晚救的姑娘里,有个会说中文的,说她妹妹被卖到了曼谷,我们或许能顺藤摸瓜。”
李把照片折起来塞进怀里。这时,直升机的探照灯扫过海面,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美玲脸色一变:“是韩先生的私人舰队!他果然留了后手!”
三艘黑色快艇从雾里冲出来,甲板上架着机枪。李拽起鲁柏:“去驾驶舱!把船开到浅滩!”自己则抄起消防斧,对威廉士点头,“让他们尝尝拳头的厉害。”
快艇靠近时,李踩着栏杆纵身跃起,斧刃劈断对方的机枪枪管。威廉士紧随其后,一个飞膝撞碎驾驶舱玻璃,把舵手撞晕在仪表盘上。鲁柏把游艇拐进珊瑚礁区,韩先生的舰队吃水深,只能在外面打转,机枪子弹打在礁石上,溅起雪白的浪花。
当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用机炮轰沉最后一艘快艇时,李正蹲在甲板上处理伤口——刚才跳船时被弹片划伤了小腿。美玲给他包扎时,发现他伤口周围的肌肉在轻微颤动,像是有股力量在自行愈合。
“你的功夫,真的到了传说中的境界?”她忍不住问。
李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功夫的最高境界,是让身体成为意志的延伸。就像现在,我想让伤口快点好,它就会听我的。”
回到香港的第七天,李在九龙城的武馆后院教一群孩子扎马步。阳光透过榕树叶子,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最小的那个孩子总爱偷懒,李没批评,只是用脚轻轻一勾,对方就摔了个屁股墩,惹得其他孩子笑成一团。
“李先生,有人找。”武馆学徒在月亮门边喊。
李回头,看见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石榴树下,其中一个是Interpol的探员马克,上次在少林分寺见过。“韩先生在看守所里咬出了猫头鹰的三个据点,曼谷、东京、旧金山。”马克递过文件袋,“但我们需要人潜入旧金山的拳馆,那里藏着猫头鹰洗钱的账本。”
“拳馆叫什么?”
“黑拳会,老板是前世界重量级拳王,人称‘钢铁迈克’。”马克的声音压低,“他和熬加达是旧识,当年正是他帮熬加达伪造了身份。”
李的指尖猛地攥紧。马克看出他的神色变化:“我们查到,你姐姐当年在旧金山的死因被篡改过,钢铁迈克的拳馆正是第一案发现场。”
文件袋里掉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照片上,姐姐站在唐人街的灯笼下,笑容明亮。李深吸一口气,把报纸折好:“我去。”
当天下午,美玲来送机票时,带了个意想不到的人——鲁柏。他剃了胡子,西装也熨得笔挺,手里还拎着个拳击手套:“高利贷公司被警方端了,猫头鹰的钱有一部分就走的他们账户。我欠的债一笔勾销,条件是当你的向导。”
威廉士也扛着背包出现在武馆门口,胳膊上换了新绷带:“曼谷那边的线索断了,猫头鹰把人转移了。我查过钢铁迈克的拳馆,每周五有场地下拳赛,冠军能获得挑战他的资格——那是接近他的最好机会。”
李看着这两个几天前还素不相识的人,突然笑了。他从墙角拿起自己的双节棍,棍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就让旧金山知道,龙,来了。”
黑拳会的拳馆藏在码头区的废弃工厂里,铁锈味混着汗水味,像头喘着粗气的野兽。李穿着红色拳击短裤,站在铁笼边,听着看台上的嘶吼——这里的赌注最高能到百万美金,而今晚的重头戏,是他挑战钢铁迈克的资格赛。
对手是个两米高的俄罗斯壮汉,外号“北极熊”,据说能一拳打死公牛。鲁柏在笼外给他擦汗:“这家伙的软肋在肋骨,三个月前被人用膝撞过,还没好利索。”
威廉士混在观众里,手里举着望远镜:“猫头鹰的人坐在VIp区,穿黑色风衣那个,右手总是摸着怀表——那是他们的暗号,摸三下就是要杀人。”
铃声响起时,北极熊像辆坦克冲过来,拳头带着破风声。李不退反进,身体如陀螺般旋转,避开拳头的同时,用双节棍的棍梢扫向对方膝盖。“铛”的一声,铁棍撞在护膝上,震得李虎口发麻。
“他穿了钢板!”鲁柏在外面大喊。
李立刻变招,双节棍在手中转成圆轮,专攻北极熊的下盘。对方转身时,他瞅准机会侧身贴近,左手按住对方的腰,右手以寸劲拳连击七下——全打在肋骨的旧伤处。
北极熊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李没有停顿,跃起时用膝盖顶住对方下巴,借着下落的力道,一个肘击砸在他的后颈。北极熊轰然倒地,裁判数到十时,看台上一片死寂。
“干得漂亮!”鲁柏拉开笼门,递过毛巾,“钢铁迈克让你明天去他的私人训练馆,说要亲自指点你。”
李擦着脸,目光扫过VIp区——那个穿风衣的男人正摸怀表,一下,两下,三下。
当晚,他们住在唐人街的旧旅馆。美玲通过加密线路发来消息:“钢铁迈克的训练馆有地下室,账本可能藏在那里。但那里有红外线感应,还有七个退役特种兵守着。”
威廉士在地图上圈出训练馆的位置:“后巷有个通风管道,够一个人爬进去。”他看向李,“你体型最合适。”
鲁柏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解码器:“我以前在赌场当保安,这玩意儿能破解电子锁。”
李检查着双节棍,棍身被他磨得光滑如玉:“明晚八点,拳赛开始时动手。”窗外传来电车的叮当声,他想起十年前和姐姐坐电车经过这里的情景,那时她还笑着说,等他学成归来,就开家小小的中餐馆。
钢铁迈克的训练馆像座堡垒,外墙是加厚的混凝土,门口站着两个配枪的保镖。李穿着运动服走进来时,闻到空气中有股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味——和罗刹岛的味道很像。
“李先生的功夫,比你姐姐厉害多了。”钢铁迈克坐在跑步机上,满身横肉随着机器震动,“当年她要是肯听话打假拳,也不至于……”
李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别紧张,我只是实话实说。”钢铁迈克关掉跑步机,拿起毛巾擦汗,“今晚的拳赛,我会故意输给你。猫头鹰喜欢捧新人,你只要乖乖听话,以后有的是钱赚。”他凑近李,压低声音,“当然,不听话的人,下场都在地下室。”
李看着他脖子上的纹身——九头蛇的标志,和韩先生手帕上的一模一样。“我需要见猫头鹰。”他不动声色地说,“韩先生说,只有猫头鹰能给我想要的。”
钢铁迈克的眼神变了变:“晚上赢了拳赛,自然有机会。”
入夜的拳馆座无虚席。李站在铁笼里,看着钢铁迈克慢悠悠地走进来,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铃声响起时,对方果然没出全力,只是敷衍地挥着拳头。李配合着演戏,假装被他逼到笼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威廉士和鲁柏溜进了后巷。
“差不多了。”钢铁迈克喘着气,对李使了个眼色,“该结束了。”
李突然一记侧踹踢在他膝盖上,钢铁迈克惨叫着倒地。看台上爆发出惊呼声,李抓住机会跳上笼顶,掀翻照明灯——整个拳馆瞬间陷入黑暗。
混乱中,他跃出铁笼,按照计划绕到后巷。威廉士已经撬开通风管的盖子:“鲁柏在监控室那边,五分钟内会切断电源。”
李钻进管道,里面漆黑狭窄,只能匍匐前进。空气里飘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数着爬过的格栅,在第七个出口处停下——下面正是地下室的入口,七个保镖正背对着他站在电子门前。
鲁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电源切断三十秒!”
李猛地踹开格栅,落在保镖身后。双节棍如灵蛇出洞,先敲晕离得最近的两个,随即转身用手肘撞碎第三人的鼻梁。剩下的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到电子门前,鲁柏的解码器正在快速跳动数字。
“还有十秒!”
最后一个保镖举枪瞄准的瞬间,李侧身避开子弹,同时甩出双节棍,缠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枪掉在地上,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
“滴——”电子门开了。
地下室比想象中更大,货架上堆满了现金和毒品,正中央的铁架上挂着十几个档案袋。李刚拿起标着“洗钱记录”的袋子,身后突然传来鼓掌声。
猫头鹰站在阴影里,手里把玩着怀表:“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比韩先生和钢铁迈克都聪明。”他走出阴影,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毒蛇,“可惜,聪明的人往往死得早。”
七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
“你以为鲁柏和威廉士能撑多久?”猫头鹰轻笑,“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
李握紧双节棍,突然将档案袋扔向空中。枪声响起的瞬间,他借着档案袋散落的掩护,像道闪电冲向最近的枪手,夺下对方的枪反手射击——子弹擦过猫头鹰的耳边,打碎了他身后的台灯。
混乱中,他瞥见墙上的消防斧,一个翻滚过去抄在手里,斧刃劈开了第二个枪手的喉咙。剩下的人不敢开枪,怕伤到猫头鹰,纷纷抽出警棍围上来。
李扔掉斧头,赤手空拳迎上去。咏春的黐手黏住对方的手腕,截拳道的寸劲拳打在肋下,李小龙标志性的侧踹踢中下巴——他的动作快如残影,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对手的要害。
最后一个枪手被他锁住喉咙时,猫头鹰已经打开了秘密通道的门,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李松开手,抓起地上的枪,瞄准对方的腿。
“砰!”
猫头鹰惨叫着倒下,怀表摔在地上,表盘碎成蛛网。
旧金山警方冲进训练馆时,地下室已经成了修罗场。李坐在台阶上,看着法医把猫头鹰抬出去,他的腿还在流血,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韩先生会杀了我……”
马克蹲在他面前,递过瓶水:“做得好,账本我们拿到了。‘九头蛇’在北美的网络,至少要瘫痪半年。”
“鲁柏和威廉士呢?”
“他们在后门和保镖交火时受了点伤,已经送医院了。”马克的声音低沉下来,“不过有个坏消息——韩先生在看守所里被人毒死了,是用氰化物,混在粥里。”
李的手指猛地收紧。
“别担心,我们已经查到线索,是‘九头蛇’的死士干的。”马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组织的根基太深,我们需要时间。”
三天后,医院的病房里阳光正好。鲁柏的胳膊上多了道刀疤,正眉飞色舞地给护士讲他在拳馆的经历。威廉士坐在轮椅上,腿上打着石膏,看见李进来,举了举手里的信:“曼谷那边有消息了,那个姑娘的妹妹找到了,在一家慈善机构里很安全。”
美玲也来了,手里拿着机票:“Interpol让我去东京跟进另一条线索,猫头鹰的副手可能在那里。”她把一个信封递给李,“这是你姐姐当年在旧金山的租房合同,地址我查过了,现在是家花店。”
李捏着信封,走到窗边。旧金山的天空很蓝,像块干净的画布。他想起师父说的话:“功夫的最高境界,是止戈。”或许,真正的龙争虎斗,从来不是你死我活,而是让更多人能安稳地活在阳光下。
出院那天,李去了那家花店。老板娘是个华裔老太太,看见他手里的合同,突然红了眼眶:“你是阿玲的弟弟吧?她当年总说,等弟弟来了,要在这里种满牡丹。”
老太太从柜台下拿出个铁盒:“这是她留给你的,说等你有能力保护别人了,再交给你。”
里面是本拳谱,封面上是姐姐清秀的字迹:“拳者,仁也。”
李把拳谱揣进怀里,走出花店时,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远处传来电车的叮当声,像十年前那样清脆。他知道,争斗还没结束,但只要心怀正义,走到哪里,都是光明大道。
东京银座的雨丝细如银针,打在李的黑色风衣上,洇出一片深色。他站在“黑蜥蜴”夜总会门口,看着霓虹灯牌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色块——这里是猫头鹰副手“毒蛇”的地盘,也是美玲传来最后消息的地方。
三天前,美玲的加密信息突然中断,最后一句话是“毒蛇在交易人体器官,仓库在横滨港”。李带着威廉士连夜飞来东京,鲁柏则留在旧金山处理警方的问询,临走时塞给他一把改装过的掌心雷:“日本人的忍术邪门得很,别跟他们讲规矩。”
夜总会的侍者显然认识他,没查请柬就引着往里走。穿过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舞厅,李注意到每个卡座里都有穿黑西装的男人,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是武士刀的形状。
“李先生远道而来,毒蛇先生很惊喜。”穿和服的女人跪在包厢榻榻米上,斟酒的手稳得像雕塑,“他说,只要你交出猫头鹰的账本副本,美玲小姐就能平安离开。”
李端起清酒,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酒液入喉时,他突然侧身避开——原本放在膝上的手刀擦着女人的颈动脉掠过,榻榻米上瞬间多了道深痕。女人的和服下摆裂开,露出藏在里面的短刀,眼神里的恭敬变成淬毒的寒意。
“忍术的‘影遁’,在真正的速度面前没用。”李的声音很平静,“带我去见毒蛇,否则这包厢会变成你的坟墓。”
女人咬着唇后退,拉开障子门。走廊尽头的房间亮着暖黄的灯,毒蛇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里把玩着枚骷髅戒指——那是“九头蛇”高层的标志。他转过身,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痕,笑起来像条咧开嘴的蛇:“李小龙的截拳道,果然比照片里厉害。”
“美玲在哪?”李的手按在腰间的双节棍上,棍身缠着防滑的黑布,是他特意为日本对手准备的。
毒蛇从抽屉里拿出个金属U盘,抛了抛:“横滨港的仓库坐标在这里。但你得陪我玩个游戏——赢了,人归你,账本也归你;输了,就留在东京当器官库的‘货源’。”他拍了拍手,障子门被拉开,五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走进来,为首的白发老者腰间插着两把短刀,眼神浑浊却带着杀气。
“这位是山田先生,”毒蛇坐回太师椅,“他的父亲曾是关东军的武术教官,最擅长‘破骨拳’。五十年前,他用这双手捏碎过三十七个战俘的喉咙。”
李看向山田枯瘦如柴的手,指关节突出如瘤,指甲泛着青黑。老者突然发难,拳头直取李的咽喉,速度快得不像个七十岁的人。李侧身避开的瞬间,闻到一股腐臭——对方的拳头上涂了剧毒。
“卑鄙。”李低喝一声,双节棍如流星甩出,缠住山田的手腕。老者吃痛,另一只手抽出短刀刺来,却被李用脚腕勾住膝盖,顺势一拧——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山田跪倒在榻榻米上,短刀插进自己的大腿。
剩下四个打手同时拔刀,刀光在灯光下连成一片。李不退反进,双节棍舞成密不透风的圆圈,先是磕飞最左边那人的刀,随即转身用肘击撞碎第二人的肋骨,最后一记侧踹将剩下两人踢得撞在墙上,武士刀脱手插进天花板。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毒蛇手里的茶杯“哐当”落地。李捡起地上的U盘,走到他面前:“现在可以带我去见美玲了?”
毒蛇突然怪笑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你以为……她还活着?”他指着自己的疤痕,“这是她划的,可惜啊,终究没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李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大了,像无数人在哭。
横滨港的仓库区像座巨大的迷宫,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堆成高墙,海风卷着鱼腥气灌进领口。李对照U盘里的坐标找到编号“E73”的集装箱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喊声——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孩子。
威廉士撬开集装箱的锁扣,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里面并排摆着十几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人,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眼神空洞得像死去的鱼。最里面的笼子里,美玲穿着病号服蜷缩着,左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旁边放着把沾血的手术刀。
“他们要取她的心脏,”笼子外的看守被威廉士打晕前,嘶吼着说,“毒蛇要给议员换心,美玲的血型正好匹配!”
李用铁棍撬开笼子,抱起美玲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气若游丝:“账本……在议员的保险箱……地址是……”话音未落,头歪在他怀里,没了呼吸。
威廉士一拳砸在铁笼上,指节渗出血:“这群畜生!”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李提前报的警。但他知道,普通警察对付不了“九头蛇”在日本的势力——毒蛇敢在横滨港做这种勾当,背后一定有议员撑腰。
“我们得去取账本。”李把美玲的尸体轻轻放在集装箱角落,用风衣盖住她的脸,“她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白费。”
威廉士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突然明白这不是单纯的复仇。李的双节棍在手里转得飞快,棍身带起的风声里,藏着某种比愤怒更坚硬的东西。
深夜的议员府邸静得像座坟墓,只有巡逻的保镖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李和威廉士借着樱花树的掩护潜入,前者手里的双节棍缠了消音布,后者则握着从看守那里缴获的武士刀——他这几天在武道馆恶补了基础刀法,虽然生涩,却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
“书房在二楼东南角,”李指着月光下的飞檐,“根据美玲的情报,保险箱藏在书架后面,需要议员的指纹和虹膜才能打开。”
威廉士吹了声口哨:“幸好鲁柏给了这个。”他掏出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上正显示着议员的指纹扫描图——是鲁柏通过Interpol的数据库弄到的。
两人刚摸到二楼走廊,地板突然发出“吱呀”一声。暗处立刻射出三支毒针,李拽着威廉士就地翻滚,毒针擦着头皮钉在廊柱上,冒出缕缕青烟。
七个穿夜行衣的忍者从天花板的隔层落下,手里的忍者刀泛着幽蓝——淬了毒。李让威廉士去书房,自己则迎上去,双节棍横扫而出,先磕飞最前面两人的刀,随即矮身用膝盖顶住第三人的小腹。
忍者的动作快如鬼魅,能借着阴影瞬间消失。但李的耳朵比眼睛更敏锐,能听出他们呼吸的方位。当一个忍者从背后袭来时,他头也不回,反手将双节棍甩出——铁链缠住对方的脖子,稍一用力,就听见喉骨断裂的脆响。
书房里,威廉士正对着书架发愁。议员的指纹解锁失败,仪器屏幕上跳出“需要活体验证”的提示。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议员穿着睡袍走进来,手里握着把左轮手枪:“我就知道毒蛇镇不住场子,果然要我亲自出手。”
威廉士握紧武士刀,却被对方用枪指着眉心:“放下刀,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就在这时,李撞破纸门冲进来,手里的双节棍直取议员持枪的手。枪声响起的同时,棍身已经缠住枪管,李用力一拧,手枪掉在地上。议员不愧是“九头蛇”的高层,竟会几招空手道,拳头直取李的面门。
李侧身避开,左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右手以掌为刀,快如闪电般劈在他的颈动脉上。议员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栽在一个华人手里。
威廉士赶紧抓起议员的手按在扫描仪上,又用仪器对着他的眼睛。书架缓缓移开,露出里面的保险箱——打开的瞬间,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不仅有“九头蛇”在亚太区的器官交易账本,还有一份名单,上面赫然有十几个日本政要的名字,甚至包括内阁大臣。
“这下发大财了。”威廉士拿出微型U盘拷贝,突然注意到李在看窗外,“怎么了?”
李的眼神凝重:“太安静了。”
话音未落,整栋房子突然剧烈摇晃,外面传来爆炸声。透过窗户,能看见消防车和警车的灯光——是“九头蛇”的人来了,他们想毁尸灭迹。
府邸后院的直升机已经启动,毒蛇站在舷梯上,正催促着手下搬运一个沉重的箱子。李和威廉士冲出来时,他回头冷笑:“李先生真是命大,可惜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箱子被打开,里面竟是个穿着机械外骨骼的男人,浑身覆盖着合金装甲,脸上戴着呼吸面罩——是被改造过的山田,原本残废的腿被换成了液压装置,双手变成了锋利的钢爪。
“这是我们最新的‘修罗’项目,”毒蛇笑得得意,“用你的身体做实验,一定能突破人体极限。”
山田的钢爪猛地砸向地面,水泥地瞬间裂开。李让威廉士去直升机那边,自己则迎着钢爪冲上去。双节棍打在装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对方竟毫发无损。
“普通的攻击对他没用!”威廉士在和毒蛇的手下缠斗,抽空大喊,“攻击关节连接处!”
李立刻变招,双节棍的铁链缠住山田的右臂关节,借着对方挥爪的力道纵身跃起,膝盖狠狠顶在他的面罩上。面罩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山田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毒蛇已经登上直升机,舱门缓缓关闭。威廉士想冲过去,却被两个手下缠住。李瞥见山田背后的能量管线,突然有了主意。他故意卖个破绽,让钢爪擦着胸口划过,趁机将双节棍的铁链缠在能量管线上,然后猛地拽向旁边的配电箱。
“滋啦——”高压电通过铁链传导,山田的机械外骨骼瞬间冒出火花,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装甲渐渐冷却成黑色。
直升机已经升空,李捡起地上的武士刀,用尽全力掷出去——刀身精准地砍中直升机的尾翼,螺旋桨立刻失衡,摇摇晃晃地撞向远处的钟楼。
“轰隆”一声巨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一个月后,香港少林分寺的银杏树下,李将一本厚厚的账本交给师父。Interpol根据这本账本,在全球范围内展开抓捕,“九头蛇”的亚太区网络被彻底摧毁,涉及的政要、黑帮头目、黑心商人共计一百三十七人落网。
鲁柏成了Interpol的线人,常年混迹在地下拳坛,偶尔会寄来明信片,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拳头:“最近教了个贫民窟的孩子练拳,他说想当第二个李小龙。”
威廉士在曼谷开了家拳馆,专门收留被解救的姑娘,馆名就叫“美玲堂”。他寄来的照片里,一群穿着练功服的女孩正对着镜头笑,他站在中间,胳膊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李站在姐姐的墓前,放下一束白菊。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她穿着旗袍,站在唐人街的灯笼下,笑容明亮。他从怀里掏出那本姐姐绣的手帕,和新抄的拳谱放在一起——拳谱的最后,他加了一句话:“功夫的真谛,是守护而非毁灭。”
师父走过来,递给一杯热茶:“东京传来消息,毒蛇没死透,在医院里咬出了‘九头蛇’的总部在西西里。Interpol想请你过去。”
李看着远处的海面,晨光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把海水染成金色。他想起这一路的厮杀:罗刹岛的烈火、旧金山的铁笼、东京的雨夜、横滨港的集装箱……那些鲜血与牺牲,终究换来了此刻的平静。
“告诉他们,我会去。”他喝了口热茶,暖意从喉咙流到心底,“但不是作为复仇者,是作为武者。”
风拂过银杏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祝福。李知道,只要这世上还有不公,龙的争斗就不会结束。但他已经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让敌人恐惧,而是让弱者安心——这,才是李小龙的武道,是跨越有形与无形的终极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