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病后的第三天,沈梦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捻着片干枯的蔷薇花瓣——那是从四哥偷偷塞给她的糖纸里掉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夹在里面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手背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像道无形的锁链。
“小姐,布小姐派人送了些葡萄来。”
半夏端着果盘进来,脚步轻得像猫,“说是刚从果园摘的,酸得很,布小姐说您或许爱吃。”
沈梦雪抬眼时,正看见果盘里的葡萄紫得发亮,颗颗饱满。
布思瑰总爱送这种酸葡萄,说是“给你醒醒脑”,其实是知道她胃不好,酸的东西能压一压反胃的恶心。
她捏起一颗,刚要放进嘴里,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有把淬了冰的匕首在胸腔里搅动。
“呃……”她闷哼一声,手里的葡萄滚落在地,黑色的针织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眼前阵阵发黑,腥红迅速爬上瞳孔,像泼了盆血。
“小姐!”半夏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要去叫人,却被沈梦雪一把抓住手腕。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掐进半夏的皮肉里。
“别去……”沈梦雪的声音嘶哑,带着发病时的混沌,“我没事……”
可下一秒,她突然推翻了手边的矮几,青瓷茶具碎裂的脆响惊动了外面的人。
沈烬渊第一个冲进来,黑色的风衣还没来得及系好,看到满地狼藉和沈梦雪腥红的眼睛,脸色骤变:“又发病了?!”
沈梦雪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门口——沈磊正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份文件,黄色的瞳孔里刚染上点不耐,就被她猛地扑过去。
这次她没打巴掌,而是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嘶——”沈磊倒抽口冷气,却没推开她。
血腥味在两人之间弥漫,他看着沈梦雪埋在他手腕上的脸,长发遮住她的表情,只有肩膀在剧烈颤抖,像只受伤后只会用牙反击的小兽。
“梦雪!松口!”四哥想去拉,却被沈梦雪一脚踹在膝盖上。
他踉跄着跪下,看着沈磊手腕上渗血的牙印,眼底的血色翻涌,却终究没再上前。
沈明厌站在门口,玄铁鞭的影子在墙上拉长,指尖却攥得发白——他知道,只要他动手,就能制住她,可那声压抑的呜咽从沈梦雪喉咙里溢出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梦雪突然松开嘴,踉跄着后退。
沈磊的手腕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她看着那片猩红,腥红的瞳孔渐渐褪去,露出底下茫然的紫。
“爸爸……”她突然蹲在地上,抱住沈磊的腿,肩膀一抽一抽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好疼……心脏好疼……”
沈磊低头,看着女儿埋在他裤腿上的脸,眼泪打湿了他的黑色西裤,滚烫的。
他抬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没事了。”
“四哥……”沈梦雪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刚才是不是踹你了?对不起……”
四哥别过脸,拿手帕擦了擦膝盖上的灰,声音硬邦邦的:“下次踹准点。”
话刚说完,就见沈梦雪的眼泪掉得更凶,他喉结滚了滚,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丢给她,“……止疼药,曲湘檀配的,比之前的管用。”
沈梦雪接住瓷瓶,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突然笑了,带着泪的笑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她知道,这又是一次“得逞”。
牙印留在沈磊的手腕上,疼在他的肉里,却软了他的心。
四哥的膝盖青了一块,嘴上骂着,却把最好的止疼药给了她。
大哥始终没说话,却在她低头捡碎瓷片时,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身前。
他们都被她的“发病”困住了。
沈梦雪把脸埋在沈磊的腿弯里,听着他低声吩咐人“把布家送来的葡萄拿去酿酒吧,酸得她不爱吃”,指尖悄悄攥紧了那个装止疼药的瓷瓶。
瓶身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像在提醒她——这些温暖和纵容,都是用“发病”和“失控”换来的。
可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她要的是北夏国石屋里的安稳,是周瑾昭喊“姐姐”时的软,是董飒然低头喂孩子时的暖。
是沈家给不了,却亲手毁掉的东西。
沈梦雪闭上眼,把那些汹涌的恨意和决心,都藏进眼泪的伪装里。
还不够。
她得再疯一点,再狠一点。
直到这牢笼,彻底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