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撞击声停了足有半炷香,裂缝里那声低鸣却像一根细针,扎在众人耳底迟迟不散。叶凡垂在膝头的手指微微蜷起,掌心星陨印的灼痛已经蔓延到小臂。他能感觉到内天地里的小树苗正在抽条——方才那声低鸣响起时,树苗的金斑突然亮了一瞬,连带着他识海都跟着震颤。
前世记忆里那道玄色身影又浮上来,那人也是站在两界裂缝前,说要“养出个能破长生桎梏的东西”,后来...后来他就是被那东西撕成了碎片。
“叶郎。”苏倾雪的声音像片羽毛扫过他手背。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断成三截的短笛正被她用银线慢条斯理地缠着,血污的指尖在笛身裂痕处轻轻叩了叩,“那动静没了。”
林昭月的剑突然嗡鸣一声,她握剑的手紧了紧,剑身上的缺口泛着冷光:“灵气乱了。”这位苍梧圣女原本垂着的眼睫抬起来,眼底映着洞外泛蓝的夜色,“裂缝在吐灵气,和之前压阵时相反。”
楚红妆忽然“嗤”地笑了声,颈侧的金蛊“嗖”地窜到她指尖,豆大的蛊虫正抖着金须,朝着裂缝方向不停点头:“我的银蛊在缝口打旋儿呢,像闻到了蜜糖的蜂子。”她歪头看叶凡,发间银铃轻响,“阿叶,你说那裂缝里是不是藏着好东西?”
秦挽霜的断旗突然无风自动,她按住旗面的手背青筋微凸。这位女扮男装的长公主扯下腰间玉佩,指腹在玉面摩挲两下——那是她独有的测灵手法。“灵气浓度是外面的三倍。”她抬眼时眉峰微挑,“且带腐蚀性。方才我的旗面被划破,不是外力,是灵气灼的。”
叶凡的喉结动了动。他望着内天地里的小树苗,此刻它的金斑正随着众人的话语微微明灭,像是在回应什么。前世他陨落前,曾在两界裂缝里见过类似的灵脉,名为“天道馈”,专养天地间未成型的灵物。而他的天道种...或许正是需要这种能量。
“我要进去。”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块石子投入深潭,荡起一圈圈涟漪。
苏倾雪的银线“啪”地绷断,她抬头时眼尾微挑,唇畔却含着笑:“叶郎要探缝,我自然要吹笛开道。”她晃了晃手中短笛,“这笛子虽裂了,音波震虫的本事还在。”
林昭月直接站了起来,剑鞘在洞壁撞出轻响:“太初剑典的剑气能探空间结构,我走最前。”她瞥了眼叶凡腰间的星陨剑,“你护着她们。”
楚红妆的金蛊“嗡”地飞起来,在众人头顶绕了三圈,又“唰”地窜回她袖中:“我的蛊虫能探毒,能指路,还能...咬人。”她歪头冲叶凡笑,露出小虎牙,“阿叶不带我,我就放万毒蛛爬你后颈。”
秦挽霜已经开始解腰间的丝囊,里面装着她亲手刻的阵盘:“我布三重守心阵,防灵蚀,防偷袭。”她指尖在阵盘上快速结印,青铜盘面上浮起淡金光纹,“若有异变,十息内可退。”
叶凡望着四张或从容或清冷或狡黠或果决的脸,喉间突然发紧。前世他独战两界时,身边只有孤剑;这一世...他低头看向掌心,星陨印的灼痛不知何时变成了温凉,像被谁轻轻覆了层软玉。
“走。”他抽出星陨剑,剑身嗡鸣与裂缝方向的灵气波动共鸣。裂缝外的山岩在月光下泛着青蓝,像块冻住的海。
众人刚靠近,便有细密的刺痛从皮肤渗进来——那是秦挽霜说的腐蚀性灵气。苏倾雪的短笛突然发出清越之音,三截短笛被她以内力相连,音波如涟漪荡开,刺痛感顿时弱了三分。“这是《清灵曲》。”她侧头对叶凡笑,发间珠钗在灵气里泛着微光,“以前在万花楼唱曲时,为压酒客燥意创的。”
林昭月的剑已经刺了出去。一道青白剑气钻入裂缝,却在半空中突然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纸团。“空间乱流。”她剑指连点,七道剑气呈北斗状射出,这次剑气虽仍扭曲,却在消散前带出了半丈空隙,“跟紧。”
楚红妆的银蛊“唰”地窜进空隙,片刻后又飞回来,在她掌心抖了抖。“没毒,有活物。”她眯起眼,“不大,像...像被灵气养傻的兽。”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呼”地从裂缝里扑出。那东西似狼非狼,全身覆盖着半透明的鳞甲,眼瞳是浑浊的灰白色——正是被灵气蚀了神智的兽类。林昭月的剑比它更快,剑气掠过的瞬间,那兽便被劈成两半,却在落地前化作一团灵气,连血都没留下。
“果然是被养的。”叶凡握紧星陨剑,剑身上的星纹开始流转。他能感觉到内天地的小树苗在疯狂吸收那团灵气,叶片上的金斑又大了一圈。前世那道玄色身影的话突然清晰起来:“两界灵气养灵胎,灵胎成,则长生可破。”
裂缝内的空间比众人预想的宽广。雾气翻涌如云海,地面铺着细碎的晶砂,每踩一步都会迸出淡蓝火星。秦挽霜的守心阵在众人脚下铺开,金光像层薄纱,隔开了晶砂的灼痛。
“能量源在正前方。”叶凡闭了闭眼,天人合一的天赋让他能清晰感知到——前方三百丈处,有团光,像颗被雾气裹着的太阳。更让他心悸的是,那光的波动,和他内天地的小树苗几乎同频。
苏倾雪的短笛突然变了调子,清越转为幽咽。她的指尖在断笛上快速跳跃,音波凝成实质,将逼近的雾气推开:“这雾有问题,沾衣即蚀。”她低头看袖口,方才被血污染的地方正泛着青烟,“比外面的灵气更毒。”
林昭月的剑气始终在前方开道。她的剑尖挑起晶砂,却见那些细碎的蓝砂在剑气中融化,露出下面斑驳的石纹——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残片。“太初剑典里有类似纹路。”她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石纹,“这是...锁灵阵?”
楚红妆的金蛊突然从她袖中窜出,直扑前方雾气。蛊虫飞过的地方,雾气像被刀割般分开,露出个半人高的洞穴。“灵气是从那儿漏的。”她歪头笑,“阿叶,你说里面是不是藏着灵胎?”
秦挽霜的阵盘突然发烫。她快速结印,阵盘上的金光骤亮:“有东西在靠近。”她抬头看向叶凡,眼底映着金光,“比之前那只大十倍。”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晶砂迸溅如暴雨,雾气被震得翻涌,露出远处一个庞大的黑影——那是只足有两丈高的兽,全身覆盖着半透明的鳞甲,眼瞳却比之前的更浑浊,嘴角还滴着淡蓝的灵液。
“护好阵!”叶凡大喝一声,星陨剑划出银月般的光。前世他曾用这招斩过破虚境的妖兽,此刻剑势却被那兽的鳞甲弹开,只在其上留下道白痕。
林昭月的剑几乎同时刺出。太初剑气穿透雾气,在兽身上绽开青白光花。那兽吃痛嘶吼,尾巴横扫而来,带起的风将苏倾雪的断笛再次震飞。她旋身接住笛子,指尖在笛孔上一按,幽咽的笛声陡然拔高,如利刃般刺向兽的眼睛。
楚红妆的银蛊“唰”地窜到兽鼻前,金蛊则伏在她指尖,正快速结着蛊印。“定!”她低喝一声,银蛊突然爆成金粉,那兽的动作顿时慢了半拍。
秦挽霜的阵盘被她抛向空中,金光如网罩下。那兽撞在光网上,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上的鳞甲开始剥落——原来守心阵不仅防御,还能腐蚀灵物。
叶凡趁机欺身而上。星陨剑的星纹此刻亮如白昼,他运转体内内天地,将小树苗吸收的灵气全部导入剑中。“星陨九式·裂空!”他大喝一声,剑光如银河倾泻,终于在那兽颈间划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灵液喷溅的瞬间,那兽突然化为一团灵气,消散在空气中。
众人喘着粗气对视,苏倾雪的断笛再次断成两截,林昭月的剑又多了道缺口,楚红妆的金蛊缩成米粒大,秦挽霜的阵盘裂了道细纹。
\"走。\"叶凡抹了把嘴角的血,星陨剑在地面划出火星。
内天地的小树苗此刻已经长到半人高,金斑覆盖了所有叶片,甚至开始抽枝——方才吸收那兽的灵气时,它明显又长大了。
众人顺着楚红妆金蛊指引的方向前行。
雾气不知何时散了,前方露出座巨大的石台,台上有团光,像颗被水晶包裹的太阳。
光团周围流转着细碎的灵气,正是之前那股神秘力量的来源。
叶凡的星陨印突然烫得惊人。
他望着光团,又看向内天地的小树苗——此刻树苗的枝桠正朝着光团方向生长,像是在渴望拥抱。
\"就是这儿了。\"他深吸口气,回头看向众人。
苏倾雪正在系断笛的银线,林昭月在擦剑上的灵液,楚红妆逗着缩成米粒的金蛊,秦挽霜在修补阵盘。
洞外突然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山岩——比之前那只更庞大的撞山声。
叶凡握紧星陨剑,望着石台上的光团。
他能感觉到,那光团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像个沉睡的婴儿,即将苏醒。
而他的天道种,正在渴望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