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红嫁衣
陈默搬进老居民楼的第三天,听见了哭声。
那声音像生锈的铁丝摩擦,从楼梯间渗上来。他趴在猫眼上看,楼道里只有声控灯忽明忽暗的光晕,红砖墙剥落的地方露出深色霉斑,像谁不小心泼上的血。哭声停在他门口时,他听见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像是有人穿着长裙在原地转圈。
“喂?”他敲了敲门,哭声骤然消失。
第二天他在楼下遇到邻居张奶奶,老太太往他手里塞了把桃木梳:“三楼拐角别去,前阵子有个姑娘穿红嫁衣从那跳下去了。”梳子沾着老人手心的汗,他低头看见梳齿间卡着几根暗红的头发,像被血浸透的棉线。
深夜加班回家,楼道声控灯彻底坏了。陈默摸出手机照明,光柱扫过三楼拐角时,看见墙根堆着团红色的东西。走近才发现是件被撕碎的红嫁衣,蕾丝花边沾着黑紫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他胃里一阵翻涌,手机突然没电关机,黑暗中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嗒、嗒”声,正从楼顶往下走。
他屏住呼吸躲进楼梯间缝隙,看见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从上方飘下来。裙摆扫过楼梯扶手,留下道湿痕,走近时他闻到浓烈的腐烂气味——那不是血,是尸体泡在水里发臭的味道。女人的脸藏在垂落的红盖头下,只有下巴露出青灰色皮肤,正一滴一滴往下掉黑色的水。
“嗒、嗒”声在红嫁衣前停住,陈默看见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碎布,指尖露出长长的黑指甲。突然,盖头下的脸抬了起来,他对上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眼白里布满血丝,像煮熟的鱼眼。
他转身就跑,身后的脚步声变成了拖沓的拖拽声,还有布料刮过地面的“嘶啦”响。跑到二楼时,他听见头顶传来女人的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我的嫁衣……你看见我的嫁衣了吗?”
他冲进家门反锁,后背贴着门板狂喘。楼道里的拖拽声在门口停了很久,接着是“咚、咚”的敲门声,不是人手,像是用骨头在敲。他从猫眼往外看,红嫁衣就站在门外,盖头下的脸正对着猫眼,没有瞳孔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死死“盯”着他。
接下来几天,红嫁衣每天午夜都会出现。有时在楼梯间哼着跑调的嫁歌,有时用黑指甲在他门上划刻痕。陈默买了新锁,却发现第二天锁孔里塞满了湿头发,带着下水道的腥臭味。张奶奶塞给他的桃木梳放在枕边,半夜却自己掉在地上,梳齿间的红头发变得更长,像是活物般蜷曲扭动。
第七天晚上,他听见楼道里传来女人的呜咽:“我的新郎……他不要我了……”陈默壮着胆子打开一条门缝,看见红嫁衣蹲在三楼拐角,正把撕碎的嫁衣往一起拼,黑紫色的污渍在她指尖晕开,像在布上画新的花纹。他突然想起张奶奶说过,那姑娘是被新郎在婚礼前夜抛弃,才穿着嫁衣跳楼的。
“你的嫁衣……”他脱口而出,“是不是少了个袖口?”
红嫁衣的动作猛地顿住。她缓缓站起来,盖头下的脸转向他,没有瞳孔的眼睛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像血泪。“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他把我的袖口扯掉了,说看见就恶心……”
陈默想起上周在楼下花坛里捡到的那块红布,上面绣着半朵残损的并蒂莲。他跑回屋翻出布块,再开门时,红嫁衣已经站在他面前,腐烂的气息熏得他作呕。她伸出黑指甲的手,指尖几乎碰到布块:“给我……”
布块刚离手,红嫁衣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她身上的红嫁衣开始燃烧,不是火焰,是黑色的烟雾,从布料里钻出无数惨白的手,抓挠着她的身体。她在烟雾中扭曲倒下,盖头滑落,露出一张浮肿腐烂的脸,眼眶里爬出黑色的虫子。
“他骗我……”她的身体逐渐化作黑烟,只有那块带并蒂莲的袖口掉在地上,布料上的血渍慢慢褪去,露出底下新郎名字的刺绣——陈默的父亲。
天亮后,陈默在三楼拐角发现了一具白骨,手腕处还缠着半条腐烂的红布。他想起父亲从未提起过的过去,突然觉得后颈发凉。楼道声控灯不知何时亮了,光线照在白骨旁的墙面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用血写的字:“嫁衣补全了,下一个新郎……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