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是对温体仁报出的账感到心惊,心里也很麻。但在张溥及张采兄弟俩看来,此事也并非是没法解决。
而在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这兄弟俩便决定赌一把了。
“皇上,温大人,对此议学生斗胆一言。”
“一乃我朝理应大力核查各域贪墨舞弊之像,将那些墨吏之非法所得收缴府库。”
“二乃皇上应大力裁撤无用冗余之员,减少不必要之支出。”
“三乃我朝应扩大征收范围,如向免税之士绅、勋贵、举人、富商等征收。”
“四乃我朝应制约厂卫,且布施良策,还天下清朗,使广袤商旅行迹天下增加收入,从而上交更多税赋。”
这张溥兄弟,不愧是被誉为娄东二张的人物,这几句话在大方向上是没错的。
“恩,张学子大才。不过本官有一疑虑,且斗胆代吾皇一问。”
见这二人是想这么解决,温体仁顷刻就笑了,而朱由检及文武百官也顿时有了种看傻子的眼神。
这四条若是笼统看的话,还真没什么问题,可一细看的话众人便就能发现,他们这是要让皇帝减少对民间的干预管制,彻底让那些个商绅放飞自我!
除了这一条外,其中还有一处是裁撤冗员。
而这个问题,张书缘与朱由检是不只一次的讨论过,但结论却是很不好弄。
因为,一旦急速大面积裁撤冗员的话,就会延伸出两个问题,一是这些人要往哪里安置,二是如何让他们放弃官位?
所以,这个问题在张书缘看来,只能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以各种理由清退他们。
我们再说回来。
“部堂请问。”
见温体仁这位内阁大员问自己,娄东二张也没急促,反而是躬身下问。
“那二人方才之见中所说,我朝理应裁撤冗余,那么本官问你要裁撤何部何人?还有节制内官,你可知一旦制约厂卫,那我皇还怎能足迹天下?”
“当然,你等所言之贪墨,本官及诸位大人也有所耳闻,可一旦如你之政见布施,那该如何探查?是让都察御史吗?可我十三道御史仅有勘察之权,他们怎能迅速打击贪腐?”
温体仁是丝毫没给面子,代表朱由检就对这群学子出拳了。
而众文武也旋即看向了这群学子,很是想知道他们的答案。
“大人,这自当是裁……”
这话刚出口一半,张溥兄弟便就感受到了一道道凶狠的眼神。
“自当是裁六部之下一切有权利重叠之员。至于稽核之事可有我朝的各道御史代替厂卫而行。”
虽然对这诸多的眼神胆寒,但张溥兄弟还是为了践行自己的理想,打算付出性命代价了。
没错,在他们这群新青年看来,若是能死在这件事情上,那对大明,对百姓都有了一个满分的交代,而他们的行径也会被史官记录所流传千古,后来者更是会以他们为榜样而前进。
“言之有理,不过诸位才子,你等还是未说要裁撤哪些部衙,总不至于我朝六部九卿都要大裁一遍吧?”
温体仁是不依不饶,揪着这个问题就追问,看着一众大臣们是恨不得立马给他鼓掌。
“这……”
这一下,娄东二张就彻底麻了,心说我又不了解整个朝廷,你问我要裁谁,我上哪儿知道去?
瞧着这群学子是一个个的左顾右盼,文武百官就笑了起来,朱由检更是感觉出奇,没想到这天下还有如此纯真之人。
的确,复社等学子是为了大明着想,但他们眼下,一没有施行多久“切实尚用相”的想法,二也搞不清朝局的真实情况,只是一味的看到了天下疾苦,厂卫肆意妄为,百官贪墨成凤。
……
“好了温爱卿,这等巨事岂能交于张学子等劳心?”
“呵呵,不过,尔等也不愧是我苦读圣人之书的学子,有忠心,有干劲,有理想,朕甚为欣喜。既然如此,那朕便为尔等助力一番,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装模做样的拦了温体仁一手,朱由检便看向了满朝文武。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张学子等才子虽学德兼备,但其之所言漏洞甚为巨大,理应在磨练一二,再触政事。”
见朱由检朝自己看了过来,韩爌这个内阁首辅就得出来代表百官说话了。
而他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看出了皇帝想要让这群人进入朝廷了。
“恩,李爱卿你的想法呢?”
见韩爌这个老油条想阻挡复社人进朝,朱由检就看向了现任吏部尚书李长庚。
“陛下先前既有旨意与张阁等人,臣以为不如听听他们的想法。”
李长庚也不想沾复社的事儿,这群人实在是太激进了,简直要把整个朝廷给得罪光了。
“恩,张爱卿、周爱卿、钱爱卿,你三人的意思呢?”
瞧见这情况,朱由检也没意外,毕竟这二张几乎是在这朝上,照着百官的面怼他们了。
“陛下,臣与二位大人商议了一番,眼下我朝正处用人之际,这张学子等人亦有才德,若是放任自流,臣恐我朝会痛失贤良。所以臣以为,此等忠勇谏言之人,理应留朝勘任。”
张书缘是按计划行事,而他对于此社团的看法,也保持是正面的态度。
而他之所以有这看法,主要是因这群人大多是为年轻人,若是能让他们进入朝廷,一来可借他们手清理一些恶官,二来也可让他们践行学以致用的想法。
当然,除此之外,张书缘还有着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给他们找个事情做,别在出去乱说话了。
“恩,爱卿所言极是。那依爱卿看来,这诸多学子可勘任何职啊。”
朱由检是与张书缘打着配合,也没管其他人的反应。
“陛下,据我吏部统计,我朝眼下缺额大多为下官,有户部十三清吏司、刑部理问所、商业司商科管制局。”
张书缘并未直说要把人给安置到哪,只是给出了选项让朱由检挑选。
时至今日,商业司已经是建立了,按照户部架构所排布的办公机构。
这机构中有,传递文书的司务厅、制定出口的商科管制局、管理各省商户的十三道清商司。
而负责管理商科管制局的人是毕际壮与郭允厚二人,而司务厅则是由解学龙与周道登负责,至于十三道清商司则是由张书缘、毕际壮及郭允厚三人任命的国子监的学子为主官。
“恩,这样吧三位爱卿,你们待散朝之后,与众学子言说一番这些部衙的职责,让他们自行按照所学之长进驻。不过,朕有句话要对卿等及众才子说明,此事乃是朕不想让尔等之心付诸东流,故此慷慨予尔等百人名额,就任时间为半年,超过此数且无立功者朕将给予清退,尔等可曾明确?。”
“臣等明确圣意。”
张书缘、钱龙锡、周延儒三人旋即领命。而温体仁、李长庚二人倒没什么意见,反正这事他们早就是在心里有数了。
可其余几部尚书就懵了,一听皇帝要给自己塞这么些个“赵括”进来,瞬间就感觉要出乱子了。
因为,朱由检方才的话,可不是只指张书缘说的那三个部门,而是说的整个六部九卿!
虽然是感觉蛋疼,但韩继思及内阁等人却也没什么脾气,只能是忍着恶心用这些人了。
毕竟皇帝都下旨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去反对?那要用什么理由反对?
但不过好在,这些人只是为期半年的临时工,只要这半年里没有出事就能平稳过去了。
看着朱由检打出了这招,张书缘也发现,自家的这小皇帝也在飞速的成长,俨然大有一副能离开自己单干的趋势了。
对此,张书缘也没不高兴,反倒是很乐得看到他这样。
还是那句话,一个人终究是能力有限的。
……
随着处理完了复社的事情,娄东二张所提出的弊病也被正式的摆到了明面上。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问题,朱由检对早就是知道了,他可没忘了在登基之初王永光所提的“拴政”。
可对于这个问题,他就显的很无奈了,不但他无奈,就连被张书缘使手段推举上来的李长庚等人也很无奈。
在六部九卿的衙门中,其人员构成很是盘根错节,东林与浙党人是遍布其中,一旦要大范围裁撤,充当其冲便就会激化党争,进而就带来了政务停滞的负面问题了。
不过好在,众人也知道此事背后的严重的后果,朱由检也没要急着在近日内解决。
可众人是无奈蛋疼,但复社之人可不管这些,竟当场请求朱由检裁撤冗余之员。
见这群学子是不要命的要为国效力,朱由检只好就让温体仁等大臣回去拟定一份裁撤名单了。
只不过,在下这旨意时,朱由检还不忘用眼神及语气暗示众大臣,让他们要注意尺度,别因为此事而怠慢了政务。
就这样,这场朝会在百官的愤怒之中结束了。
……
在文渊阁处理完了政务,张书缘便就去到商业司衙门,等候周延儒带人过来了。
趁着周延儒等人还没来,他便就翻看起了各地送来的商业奏报。
据这些奏疏显示,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眼下的商业情况很是低迷。有受天灾导致的货物运输的问题,也有各地商户在抗拒商业司的登记调查的,当然还有些小商贩因没钱办不了营业证,转而被清退投身到其他职业的事情。
没办法,由于眼下朝廷没钱,张书缘也不敢让商业司在发放准许营业文书时,像后世那般对商户免费。
而对于此时的商户来说,想办理到营业文书,一是得要将产业规模上报,二是得交给商业司五两银子来做手续费,三是没有被查出来有隐瞒藏匿的事情才可拿到。
在了解完了眼下的问题,张书缘旋即就将四个侍郎给喊了过来开会。
由于商业司眼下还是属于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情况,所以很快就便通过了一系列的帮扶决议。
一是取消对贩夫走卒的登记要求。
二是张书缘责令解学龙率领十三省的商司主事,出使安南等番国谈出口贸易消化那些卖不到内省的商品。
三是将衙内的八成银两补贴给受灾地区的中小商铺。
四是责令郭允厚与兵部协调,借其军马车队运送货品。
……
就在他刚交代完这些事情没多久,周延儒便带着一众学子到了商业司衙门。
“下官\/学生拜见部堂。”
周延儒进来后,就带领众多学子见礼。
“诶,周大人诸位学子快快请起。”
“周大人,这娄东二张呢?”
让众人起身后,张书缘瞬间就愣住了。
只见在周延儒身后的五十多位学子中,并没有娄东二张的身影。
“大人,二张无心在我商科实践,方才他们求着下官去见我凌大人去了……”
周延儒也是很尴尬,但他此时却奈何不得这群学子,因为,他眼下的确是惹不起这帮人,生怕这帮人再给他惹什么乱子,而且他还想靠着这帮人进入内阁呢。
“唉,好吧。”
见这复社的领头人如此不给脸,张书缘就有些怒了。
“周大人请坐。”
“诸位既然心向我商科,那么就与本阁阐述一番你们的见解吧。”
虽然是答应了要给他们位置,但张书缘还是想考究一番。
一听要考核自己,这群学子便就左顾右盼了起来,而其中有一人便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敢问部堂要问我等那个方面?”
“呵呵,这位学子到是大胆竟第一个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名唤吴应箕。”
这吴应箕,身高八尺,举止镇定,双眼坚毅,年龄大约有三十六岁,而他这一身气质宛如是位,探索田地多年的老农一般。
“吴应箕?!”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张书缘立即就对他生出了敬意!
因为,此人在浩瀚的明史之中,可谓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位才子!
据记载,他于崇祯十年、十七年间,因亲眼目睹了百姓大面积挖食观音土果腹,进而悲愤作出了《食土行》《无鸡行》《有客》《耕田苦》及《留都防乱公揭》等诗词,来抨击明末的腐败与无能,一时风头无两,引得天下各路学子争相与其交好。
而在南明成立之后,他被南明隆武皇帝朱聿键,授以池州推官监纪军事,在贵池举兵抗清。
随着他进入官场举事,引得天下有识之士争相投奔,更是数战连胜,收复了建德、东流等县。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吴应箕所部就因寡不敌众,在石台县被清军所擒,斩杀在了池州城外的鸡罩山,并留下了“半世文章百世人”的绝命诗,来以证自己不做亡国奴的志向。
除了这悲歌之外,吴应箕也留下了诸多着作,如《国朝记事本末》《嘉朝忠节传》《读书鉴》二卷、《读书种子》二十卷《读书止观录》等教人读书学习的着作。
在回想了一番此人的记载后,张书缘就知道了他在复社中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了。
没错,他吴应箕正是复社的开创领袖之一!
“吴应箕吗?看来他要比二张明事理,知道商道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