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锦衣,此间究竟是何情况?”
见张书缘发问,张国元便也看了过去。
这张国元样,样貌细瘦,别看他外表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位却是一狠人,据传说,他在人生最后一战中曾亲手斩下五十多位建奴敌军。
虽然这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不得不说能混到司礼监,成为朱由检的内臣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要不然别说内臣了,恐怕连司礼监的大门都迈不进。
“启禀二位大人,卑职自去年十一月抵达,先后抓获山魈路匪三百余人,走私商队一十三家,并查明其中有半成之数为泰和府衙与广昌府衙所豢养。”
“而据卑职审问得知,他们走私之物有生石、盐铁、粮食、珠宝等物,所涉及之广乃卑职生平仅见!”
见二位大人开口发问,李若链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嗯,李锦衣本阁问你,除了这些之外,你可有查出他们的走私路线?”
“回禀阁部,路线卑职无法查明确认,但所有线索一律指向江浙地区。”
李若链似乎是怕张书缘不信,说这话的同时便就示意手下抬来了四个大箱子,里面放着的全是他收集到的证据。
“江浙……”
一听这话,张国元便就与曹化淳相视了一眼,眼神中瞬间就燃起了怒火。
要知道,他二人的皇爷在京里是着急上火夜不能寐生怕国家出现问题,可这倒好到,一群地方官竟然敢在地方走私挖大明的墙角!
这如何能不让他二人动怒?
“张阁?”
随意的拿起箱子里的几封文书,翻了两眼,张国元便就下意识的问道,而左手则是在衣袍下死死的捏成了拳头。
“张公勿急,我们先梳理一番再说,曹督意为如何?”
“嗯,如此也好,有了指证咱家也好拿人。”
曹化淳点了点头,嘴上一哼就将手上的文书给扔回了箱子里,就好似他是在摆烂。
而他之所以如此,是在他来时朱由检特地交代过他的任务,而这任务自然是保护张书缘。
见他二人意见统一,张国元便只得是安耐下性子翻看起了这些文件。
而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大理寺寺正石文器、都察院佥都御史范景文,三人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翻看了起来。
没办法,上面的三位大佬都这么做了,他们这当下属的也只能是如此。
用了大概三个时辰,众人才将这四大箱的证据给看完。
虽然张书缘知道明末南方有走私,但他却还是小觑了这走私的规模。
就拿李若链查到的信息来看,半个江西府都沦陷了,小到偏僻的书山县,大到人口众多的新余县都涉及在内,哪怕距离南京最近的绕州府都有人被抓。
“李锦衣,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本阁说说你为何在给吾皇的奏中,言此案涉及我当朝太傅?”
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后,张书缘便就抬了下头,示意周遭的闲杂人等出去。
“阁部……”
听到张书缘的话后,李若链便就看了看孟兆祥三人。
看到李若链的神情后,孟兆祥便就知道他是在顾忌了自己三人。
“李锦衣,我等三人是专程办理此案的钦差之一,你有什么话直言便是,我三人断不会泄露!”
看了诸多的文书,孟兆祥三人瞬间就感觉到了这是一次立功的大好机会!
虽然他们三人中的石文器是南方人不假,但俗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他们瞬间就站到一起。
“好,那我就同诸位上官讲讲。那是十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
看了眼众人,李若链便就讲述了起了自己,为什么会上奏说此案涉及刘一燝了。
“那天,卑职一如往常的巡查市井,本以为此案只涉及当地一些县令,所以卑职便无惧所有,查到一人就拿一人。可…可卑职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有人敢劫镇府司的人!”
“成甫,你是说有人劫咱东厂的狱?”
李若链的话还未说完,曹化淳便就怒了,下意识就要责备他办事不利,有辱东厂门风。
“曹督且慢,先让李锦衣说完再说其他。”
见曹化淳端起了上司的架子就要管教李若链,张书缘便赶忙阻止。
说实在的,别人不知道东厂的根底,但他可却是太知道了。
这不论是历史中的情景,还是眼下的情景,东厂这个衙门,尤其是镇府司早就是成了镜中花月,看似强大威武,但实际上却已是人才凋零,青黄不接了。
若是魏忠贤与阉党五彪都还在的话,那是还能办点事的,但没了他们这东厂直接就废了一半,再加上去年除阉党可没少打杀东厂人士。
所以,这有人敢出手劫人,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毕竟你东厂的大牛已经GG了,谁还会去怕你,再者说这案子还涉及了这么多官员!
而话再说回来,虽然张书缘是告诉了朱由检东厂的重要性,但朱由检却还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让曹化淳干掉了一些人,毕竟这某些人不除,他朱由检实在是放不下心……
“是。”
“卑职那天所抓之人,是安乐县的一所药房掌柜,可人刚抓没多久便就遇到了大批蒙面人。于是卑职便带人与他们展开了厮杀。”
“不过…由于对方人数众多,卑职无法赶尽杀绝,只得带着下属与犯人辗转退却,最后在逼退了所有追兵之后,卑职便发现那药房掌柜不知何时死在了牢车里……”
“嗯,那你怎的就说与太傅有关?”
听到这里,张书缘就能纳闷了,心说这东林魁首应该不屑干这档子啊,在他看来,刘一燝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更是身为天下新型学子的优秀典范,做这事儿岂不是要自绝于世?
“回阁部的话,卑职之所以上奏,原因是这个东西!”
说着,李若链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宝玉,上面刻画着一行小字。
接过来一看,张书缘便就发现这玉上刻着“季晦赠亲”四个字。
“季晦赠……”
“李锦衣,你不会是想说这个季晦是……。”
“阁部没想错,在我江西府能叫季晦的只有一个人!”
“嘶…不对,季晦二字所含太广,太傅是叫季晦不假,但保不齐也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
张书缘看着手中的宝玉眯着眼睛,脑子里是一个劲儿的乱转。
“阁部,这不是卑职靠此物臆想猜测。卑职上月谴人去走访过,整个江西府的大城没有一个大户或官员叫这个名字,而且,此物卑职也请南昌府的宝林斋鉴赏过,人掌柜拿百年信誉作保,称此物为御制绝不非民间之物。”
李若链说的宝林斋是大明的四大古玩商行,总部设立于景德,而其立业已有一百三十余年。
而至于那四大古玩商行,除了这宝林斋外,还有尘枫堂、掌宝坊、盛林阁这三家,而这四家加起来能占到整个古玩流转的五成份额。(架空的商户)
“是吗,既然如此,诸位怎么看?”
虽然此案是内阁牵头,但张书缘还是得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因为他眼下根本做不到独断专行!
“嗯…启禀阁部,此事若真是李锦衣所言这般,下官的是意思上立马上奏,请吾皇裁决!”
想也没想,石文器就放出了这话。
见这石文器放话了,孟兆祥便也点了点头随声附和了起来,只有范景文跟他唱了反调。
“诸位大人,下官不赞。吾皇钦定我等来此,为的便是清查逆贼。眼下实证未掌,我等就上奏吾皇,此举实乃与法度不合,也违背了我等的为臣之道。所以下官斗胆一言,请张阁与张公公到太傅家中一探,李锦衣则继续探查!”
范景文说的不无道理,毕竟你人刚到连一天都不到就上奏,而且还没掌握实在证据,如此办事只能是引得皇帝不快与百官嗤笑。
当然,若真是上奏了,朱由检也不会去怪他张书缘办事不利,因为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当朝太傅!
“嗯,范御史所言不错,我等刚到一天就行此举实乃为人嗤笑。张公公、曹都督您二位怎么看?”
“查案非咱家所能,张阁有话直言便可。”
“嗯,张阁所言不错,此案不能就这么上奏,我等必须得拿出些什么才是。”
张国元与曹化淳是异口同声的开口,很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按范御史所言?”
“嗯,我看可以。”
张国元二人是相视着点了点头,都从彼此的眼神中定下了后面的决心,那就是此案不查个水落石,他二人就绝不回京!
“好!”
“既然如此,那便依范御史所言。”
“李若链。”
“卑职在!”
“本阁命你,即刻起严查各路商贩,发现不妥即刻缉拿!另外着重留意各地府衙,若有人敢出面阻拦,立斩!”
“卑职遵命!”
“嗯,去吧。”
交代完了李若链后,张书缘就让他去办差了。
而自己等人则是商量起了后面的具体部署。
可聊了好一会,张书缘等人也没个什么主意,只得是打算先去探探刘一燝底了。
这说实话,张书缘是很不相信刘一燝搞走私的,因为这个人已经是做到了功成身退,若没有意外的话,那是能安度晚年,蒙福子孙的存在,犯不上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来做此事。
所以在他想来,刘一燝走私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他的族人再依仗着他的身份搞事。
当然,这也有另一种情况,不过若真是那个情况那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