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瞬间笼罩了两人,毁灭的风压将周围的碎石烟尘吹得四散飞溅。
空气仿佛被凝固一般,只剩下肉触撕裂空间发出的凄厉尖啸和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死亡气息。
月鬼眼中凶光爆射,化作一道凝实的月光屏障挡在旋涡身前,匕首指向天空,带着赴死的疯狂喊道:
“漩涡,带队长走!”
走?往哪里走?
“克莱因”境的锁定之下,这片空间早已被提丰那混乱狂暴的意志彻底禁锢,他撕裂空间转移的能力,此刻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泥沼,变得异常艰难和缓慢。
绝境。
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旋涡和月鬼,连同濒死的王面,眼看就要被提丰巨口连同这片废墟一起,彻底吞噬、碾碎。
而旋涡,看着那遮天蔽日砸下的毁灭触手,感受着体内空间因王面的时间乱流冲击而濒临崩溃的剧痛,嘴角扯出一个混杂着血沫的、近乎绝望的狰狞笑容。
右手下垂,守夜人纹章瞬间从袖口夹层滑落至他的手心,接着他轻轻一按,一截短针从纹章中探出了头。
他不再犹豫,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空洞,握着纹章的手指猛地收紧,就要将那截代表终结的短针狠狠刺入自己的掌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神力瞬间降临。
时间……凝固了。
世界瞬间被剥离了色彩与声响,陷入一片粘稠、绝对的灰白死寂。
咆哮的提丰、狂舞的肉触、飞溅的碎石、喷涌的火焰、月鬼凝固的决绝背影、漩涡指尖即将刺入的短针……
一切的一切,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影带画面,彻底定格。
那两条携带毁灭之势砸落的巨大肉触,距离漩涡和月鬼的头顶不过咫尺之遥。
狰狞的口器和粘稠的暗红粘液清晰可见,却诡异地悬停在凝固的空气中,连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
远处人群惊恐的表情、奔逃的姿态、飞溅的泪水和血滴,全都凝固在瞬间。
绝对的静默,比任何巨响都更令人心悸。
旋涡的思维也像是被冻结了一瞬。
他保持着紧握纹章、即将刺下的姿势,身体僵硬,只有意识在凝固的时空中艰难运转。
发生了什么?
时间……停止了?
不!不对!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他体内那个濒临崩溃、装载着王面的独立空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怪异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空间结构即将破碎的哀鸣,也非时间乱流失控的狂暴。
紧接着,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却沾满血污与尘灰的手,毫无征兆地从旋涡身前那片凝固的空气中……不对,准确地说,是从他维持的独立空间内部凭空探出。
那只手轻轻包裹住了旋涡的手背。
一股温和的力量传来,旋涡紧拢的手指,被那只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根根、轻柔却坚定地拨开。
旋涡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热和细微的颤抖。
守夜人纹章连同那截弹出的、代表死亡的“鬼神引”,被那只手轻而易举地取走。
旋涡的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感知而剧烈颤抖,他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那只手的主人。
然后,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此刻却带着难以形容的疲惫与温柔的声音,在他凝固的意识深处直接响起,清晰无比:
“不许死。”
是王面!
旋涡的瞳孔瞬间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队长?!
他……他出来了?
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在拿走“鬼神引”后,并未收回,他握着那枚冰冷的守夜人纹章,极其熟练地找到某个机括,轻轻一按。
“咔哒。”
短针无声地缩回纹章内部,致命的献祭被悄然终止。
接着,那只手将纹章重新放回了旋涡僵硬的、微微摊开的手心。
……
几分钟前。
就在王面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永恒的饥饿与黑暗深渊的刹那,一阵苍老的叹息声响起。
一声苍老、悠远、仿佛穿透了无尽时间长河的叹息,在王面破碎的精神之海最深处响起。
这叹息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回荡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核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与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
粘稠污秽的血海猛地一滞,亿万张啃噬的巨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动作变得迟滞而僵硬。
王面残存的意志猛地一颤,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
“柯洛诺斯?”
他艰难地在意识中凝聚起这个念头。
“是我。”
那苍老的声音回应了他,带着时间本身般的厚重感,
“你的处境……比我预想的更糟。”
随着这声音,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银芒在污秽血海的核心亮起,这点银芒迅速扩张,驱散周遭的污秽,在王面濒临湮灭的意识前,强行撑开了一片仅容他立足的、稳定的银灰色领域。
领域中心,一个模糊的、由纯粹时间法则凝聚的苍老身影缓缓浮现。
他披着流淌星辉的灰色长袍,面容隐在兜帽,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两枚缓缓旋转、首尾相衔的银灰色圆环在他眼底浮现,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时间之神,柯洛诺斯。
“外面……”
王面残存的意念剧烈波动,瞬间被巨大的焦虑淹没,队友的嘶吼、肉触撕裂空气的尖啸、漩涡空间濒临破碎的哀鸣……
无数破碎的信息如同利刃刺入他本就脆弱的意识。
“时间在此刻对你,是静止的,王面。”
柯洛诺斯的声音直接抚平了王面的躁动,
“我截断了你精神之海与外界的‘时间流速’。此刻,无论外面是惊天动地,亦或只过了一瞬,对你而言,都是凝固的。”
王面怔住。
凝固?
这意味着他暂时不用担忧外界的剧变分秒夺走队友的生命?
但这念头只带来短暂的喘息,更大的恐惧随即攫住了他,他向克洛诺斯说道:
“那提丰……”
“那头被封印了力量只剩下贪婪本能、刚跨入‘克莱因’的残躯?”
柯洛诺斯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轻蔑的了然,
“它同样被暂时‘固定’在你的感知之外。我隔绝了它对你这片核心区域的侵蚀。但记住,这只是暂时的‘欺骗’。”
“它的饥饿和力量并未消失,一旦你离开这片庇护,或者我的力量撤去,它立刻会察觉并卷土重来,甚至更狂暴。”
“帮我。”
王面的意念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急迫,如同燃烧的火焰,
“您能停止时间,求您,帮我救下他们,救下外面所有的人!”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时间之神的身上。
柯洛诺斯的身影微微晃动,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凝视着王面,沉默了片刻。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柯洛诺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王面,现在的你,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