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手里的土豆“噗通”掉进木盆,水花溅湿了袖口。她张了张嘴,看着何雨柱坦然的神色,半晌才叹出一口气:“你爸……跟人走了?”
何雨柱蹲下身继续择菜,指尖蹭掉土豆皮上的泥:“嗯,跟个关外的寡妇走了,那年我才十二。”阳光穿过仓库顶棚的破洞,在他发顶落了层金辉,少年人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苦了你这孩子。”张婶伸手想拍他肩膀,又怕手上的水弄脏他衣服,最终只是虚虚悬在半空,“能在鸿宾楼立住脚,还把妹妹拉扯大,不容易。”她想起自家小子十五岁时还在街面上疯跑,跟柱子一比,简直是没长开的豆芽菜。
何雨柱笑了笑,转了话题:“张婶,救助站每天都做些啥?”
木盆里的水晃了晃,映出两人蹲坐的影子。张婶掰着手指头数:“早上登记流民信息,中午做饭,下午帮着收拾铺盖,晚上还得清点人数。你看那边,”她指了指仓库角落,“那堆稻草都是新换的,前儿有个老太太生了冻疮,得赶紧换干净的。”
何雨柱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几个流民正用破布擦拭地面,动作迟缓。他伸手接过张婶手里的白菜,菜刀在木板上“咚咚”作响,菜叶被切成均匀的细条:“张婶,我在鸿宾楼也常干粗活,择菜切配都熟。”
“你这孩子,咋还自己动手!”张婶想抢回菜刀,却见何雨柱已经利落地码好了菜筐,指尖的刀工比她这几十年的老手还利落。她忽然想起方才柱子说自己是鸿宾楼的主灶,心里不由得犯嘀咕——十五岁的主灶,刀工能差到哪去?
正说着,旁边传来锅铲刮锅的声响。一个穿蓝布褂子的汉子正往大铁锅里倒水,看见何雨柱时,筷子粗的眉毛挑了挑:“新来的?”
“这是汪师傅,千里香饭馆的。”张婶连忙介绍,又推了推何雨柱,“柱子,快叫汪师傅。”
何雨柱直起身,递过杨老板开的介绍信:“汪师傅,我叫何雨柱,鸿宾楼派来的,以后接您的班。”
汪师傅接过纸条,老花眼凑近了看,突然“嘿”了一声:“鸿宾楼?你小子多大了?”他上下打量着何雨柱,这孩子块头跟小牛犊子似的,可脸蛋儿还带着少年气,怎么看都不像能在大饭店掌勺的。
“十五。”何雨柱答得坦然。
“十五?”汪师傅的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我十五岁还在灶台底下烧火呢!你在鸿宾楼做主灶?”他见过不少年轻厨子,但十五岁就能在鸿宾楼做主灶的,还是头一个。要知道,鸿宾楼的主灶,搁在小饭馆里那就是镇店大厨的级别。
何雨柱点点头,没再多说。旁边的张婶却瞧出了门道——汪师傅看柱子的眼神变了,那是同行间的敬畏。她悄悄拽了拽何雨柱的袖子,低声道:“柱子,快跟汪师傅学学咋做大锅饭。”
汪师傅已经回过神,连忙把何雨柱拉到锅灶边:“小伙子,你可别嫌这活儿糙。”他指着锅里的土豆块,“在这儿做饭,讲究个‘熟烂咸香’,盐得比平常多放三成,不然压不住菜腥味。”说着,他抄起木勺搅了搅,蒸汽里飘出一股混杂着土腥味的菜香。
何雨柱凑上前闻了闻,又捻了撮锅底的盐面尝了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盐放得确实够重,但对饿了许久的流民来说,咸味儿就是最好的滋味。他想起鸿宾楼的高汤方子,心里琢磨着下次能不能带点骨头来熬汤底,就算不放肉,也能让这锅菜添点荤腥气。
“汪师傅,这锅菜要熬多久?”他问。
“水开后再煮一刻钟,把土豆煮面了就行。”汪师傅擦了擦汗,“你看那边,”他指了指排队的流民,“那姑娘昨天就来了,怀里还揣着个没满月的娃,就等着这口热汤呢。”
何雨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正抱着孩子排在队首,孩子裹在破布里,连哭声都细若蚊蝇。他忽然想起雨水,幸好妹妹有师娘照顾,不用受这份罪。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泡时,张婶拍了拍何雨柱的胳膊:“柱子,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吧,明儿该你当值了再来。”她瞧着柱子额角的汗珠,心里直念叨这孩子实诚,明明还没正式上岗,却在这儿忙前忙后。
何雨柱点点头,跟汪师傅道了别,又给张婶留了两块从鸿宾楼带的酱牛肉——说是给她补身子,实则是想让她明天煮菜时搁点肉味。张婶推拒了半天,最终还是红着眼眶收下了。
回到四合院时,日头正晒得厉害。何雨柱刚进院门,就闻见自家烟囱里飘出的肉香——他早上从空间里拿了块五花肉,炖了锅萝卜烧肉。
“柱子,今儿歇班啊?”三大爷阎埠贵坐在石凳上算账,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响,“我闻着你屋里肉味儿了,啥好日子啊?”
“没好日子,就想吃口肉。”何雨柱懒得跟他周旋,径直往屋里走。刚掀开竹帘,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
“柱子!在家呢?”聋老太太的声音隔着影壁传来,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急切。
何雨柱皱了皱眉。这老太太平时难得主动找他,除非是为了傻柱的事。他放下手里的菜勺,迎到门口:“老太太,您这是……”
聋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进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在打量什么宝贝。她没接何雨柱递来的马扎,却径直走到桌边,拿起何雨柱早上看的《烹饪基础》翻了翻:“柱子,昨儿我听中院的人说,你去猫儿巷了?”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猫儿巷是城外的旧货市场,他前儿确实去过,想买个旧铝锅给雨水熬粥,难道被这老太太知道了?
“嗯,去转了转,买了个锅。”他语气平淡,不想多谈。
聋老太太却不肯放过他,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我还听说,你在那儿跟一个卖旧书的老头聊了半个时辰?”她的眼睛忽然睁开,浑浊的瞳孔里竟闪过一丝精光,“柱子,你跟那老头聊啥了?”
何雨柱心头一凛。这老太太看似耳聋眼花,没想到消息这么灵通。他想起那天在猫儿巷,确实遇到个懂些医术的老头,两人聊了聊药膳的方子,难道这也被她知道了?
“就随便聊聊,”他含糊道,“那老头懂点草药,我跟他请教了下怎么炖补汤。”
聋老太太“哦”了一声,眼神却没放松。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柱子,你跟老太太说实话,你是不是……”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是不是有啥本事没告诉大伙儿?”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跳。难道她发现了自己的空间?不可能,这事儿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定了定神,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老太太,您说啥呢?我能有啥本事,不就是个做饭的厨子吗?”
聋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重新眯起眼睛:“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她站起身,拐杖在地上点了点,“柱子,老太太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院里的人,看着和气,心里都有本账。你要是真有啥能耐,可得藏好了,别让人惦记上。”
何雨柱愣住了。这老太太今天怎么了?平时她最会和稀泥,今儿却说出这番话。他看着聋老太太蹒跚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老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老太太,您慢走。”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聋老太太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阳光照在她佝偻的背上,拐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何雨柱站在原地,心里琢磨着她的话。藏好本事?这老太太到底知道多少?
屋里的肉香还在飘,何雨柱却没了胃口。他走到窗边,看着聋老太太消失在院门拐角,忽然想起上回傻柱惹事,这老太太看似糊涂,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说上几句话,让易中海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
难道这聋老太太,一直都在装聋作哑?
他摇摇头,甩开这些念头。当务之急是准备明天去救助站的东西,得把空间里的猪油和葱姜备好,再找几个干净的瓦罐装上。至于聋老太太……她想说什么就说吧,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院子里,三大爷还在拨弄算盘,嘴里念叨着:“柱子这小子,肯定藏了私房钱,不然哪来的肉吃……”
何雨柱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打开暗格,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个瓦罐。指尖拂过冰凉的陶土,他想起救助站里那些饥饿的眼神,还有聋老太太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个年代,秘密就像埋在土里的金子,藏好了是宝贝,露了光就可能招来祸事。他合上木箱,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做事,得更谨慎些。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槐树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何雨柱拿起菜刀,重新走进厨房。不管未来如何,眼下这锅萝卜烧肉,得先炖得烂熟入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