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画面突然切换到昨晚码头查获走私文物的报道。老张猛地呛了一口:\"咱们上电视了!\"
画面里,我和老邻居的背影一闪而过,但老张那张大脸却清晰可见。我立刻掏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好在报道只称我们是\"协助警方的亚洲古董专家\",没有透露具体身份。
\"这下麻烦了,\"老邻居皱眉,\"那个范德维尔如果看到新闻...\"
\"兵来将挡,\"老张满不在乎地咬了口苹果派,\"大不了再干一架。\"
傍晚时分,我们决定分头行动。老邻居去图书馆查范德维尔家族的资料,老张回酒店整理这几天收集的信息,我则打算去着名的红灯区转转——那里鱼龙混杂,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在夜幕降临时苏醒。运河两岸的窄楼亮起暧昧的红色灯光,穿着清凉的姑娘们在落地窗后摆出诱人姿态。游客们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大麻的甜腻和鲱鱼的咸腥。
我在一家名为\"郁金香\"的酒吧坐下,点了一杯本地啤酒。酒保是个光头壮汉,左耳戴着枚金环,手臂上纹着东印度公司的船徽。
\"第一次来?\"他用英语搭话。
我点点头,故意露出游客式的傻笑:\"听说这里能买到'特别'的纪念品?\"
酒保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我们只卖酒。\"
\"不是那种,\"我压低声音,\"是...古老的东方艺术品。\"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转身对后厨喊了句荷兰语。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东南亚男子走了出来,示意我跟他去后间。
后间比想象中整洁,墙上挂着几幅仿制的荷兰黄金时代油画。瘦小男子递给我一张名片:\"范德维尔古董行?\"
我强压住惊讶:\"正是我想找的。\"
\"明天下午三点,\"他塞给我一张纸条,\"准时到。\"
回到酒店,老邻居带回了一摞复印件。范德维尔家族在18世纪确实曾担任荷属东印度公司高管,19世纪转型为贸易商,二战期间与纳粹有过合作。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篇2003年的报道——家族继承人亨德里克·范德维尔曾因走私文物被调查,但因证据不足获释。
\"看来我们明天要见的不是善茬,\"老张嚼着薯片说,\"要不要先跟国际刑警通个气?\"
我摇摇头:\"先看看情况。李敏说这个案子牵涉太广,警方内部可能也有问题。\"
睡前,我又收到了艾玛的短信:\"小心穿蓝制服的人。\"我盯着这条没头没尾的警告,想起白天那个叫林雅文的策展助理,她穿的正是藏青色制服...
第二天下午,我们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运河区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船锚标志。按响门铃后,对讲机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名字?\"
\"冯先生,\"我用昨天伪装的身份回答,\"约好三点。\"
厚重的木门无声滑开。里面是间宽敞的展厅,灯光刻意调得很暗,展柜里的文物却打着重重的射灯。一个六十多岁的白人男子站在中央,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深蓝色西装剪裁精良——典型的欧洲老钱做派。
\"冯先生?\"他伸出手,\"亨德里克·范德维尔。\"
握手时,我注意到他小指上戴着一枚奇特的戒指——青金石戒面上嵌着微型的中国龙纹。老邻居的眼睛立刻锁定了这枚戒指,我几乎能听见他大脑飞速运转的声音。
范德维尔带我们参观他的\"私人收藏\"。展品确实惊人:宋代的官窑、元代的青花、明代的漆器...甚至还有几件青铜器。每件都配有详细的来源证明,但老邻居偷偷对我摇头——那些文件多半是伪造的。
\"这件是最新的收获,\"范德维尔停在一个独立展柜前,里面是一件青花海水龙纹大盘,\"永乐年间的,据信来自郑和船队。\"
我和老邻居同时屏住呼吸——这件与德·维特城堡那件几乎一模一样,但龙睛的褐彩更加鲜艳。老邻居假装欣赏,实则用藏在袖口的微型相机拍下了细节。
\"有兴趣?\"范德维尔微笑,\"价格可以商量。\"
我正想回应,展厅侧门突然打开。林雅文穿着便装走了进来,看到我们时明显一怔。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径直走到范德维尔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爸爸,警方的调查暂时压下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范德维尔的表情变得狰狞:\"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张反应最快,一把抄起旁边的青铜觚砸向最近的展柜。警报声顿时响彻整个建筑。混乱中,我拽着老邻居往外冲,老张殿后,将展厅里的椅子全掀翻了。
我们狂奔过三条运河桥,最后跳上一艘观光游船才甩开追兵。船上的日本游客惊讶地看着我们三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老张还故作轻松地对他们比了个\"V\"字手势。
回到安全屋(林伯年提供的备用住所),我们立刻检查老邻居拍的照片。放大后可以清晰看到,那件\"永乐青花\"的底足有细微的打磨痕迹——正是为了掩盖原始的款识。
\"高仿,\"老邻居断言,\"但用了真品的图样。范德维尔手里肯定有真品的详细资料。\"
\"那个林雅文...\"我突然想到,\"她在博物馆工作,能接触到所有藏品的档案!\"
老张猛地拍桌:\"父女联手啊!女儿在博物馆踩点,老爹负责复制和销赃!\"
我们连夜整理了证据,准备第二天联系李敏。凌晨三点,我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加密信息:\"范德维尔仓库位置已确认。国际刑警一小时后行动。建议你们离开荷兰。——E\"
我立刻叫醒老张和老邻居。二十分钟后,我们带着所有资料离开了安全屋。站在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的月台上,晨雾中的城市渐渐苏醒。电子公告牌显示,下一班开往巴黎的列车将在25分钟后出发。
\"就这么走了?\"老张不甘心地问,\"那对父女...\"
\"国际刑警会处理,\"老邻居紧了紧围巾,\"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留下来只会添乱。\"
列车进站时,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运河交织的城市。手机里,艾玛的信息依然没有解释,但这次多了一行字:\"巴黎第七区有个叫'青铜时代'的古董店,问问郑和的罗盘。\"
——
火车抵达巴黎里昂车站时,暮色刚刚降临。我们三人在站前广场分了手——老邻居要去拉丁区拜访一位研究中国古代航海史的教授,老张嚷嚷着要去蒙马特高地看夜景,而我则决定先去第七区探探那家\"青铜时代\"古董店。
塞纳河左岸的街道比阿姆斯特丹更加宽阔,栗树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我沿着rue du bac漫步,路过一家家画廊和古董店,终于在街角看到了那块低调的铜牌:\"?ge de bronze——青铜时代\"。
推门进去时,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光线昏暗,四面墙上的胡桃木架上摆满了各式青铜器,从古希腊的赫尔墨斯像到非洲的部落面具,应有尽有。一位银发老太太坐在角落的台灯下,正用软布擦拭一件铜镜。
\"bonsoir, monsieur.\"她抬头微笑,眼角的皱纹像展开的扇面。
我用蹩脚的法语问好,然后切换成英语:\"请问这里有中国古罗盘吗?郑和时期的?\"
老太太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拉下百叶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