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课堂”的成功,让杏花村的暖棚种植热潮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村民们学到了实用的技术,信心倍增,每日里都忙着侍弄自家那小小的“希望之地”。林晓晓也乐得清闲了几分,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新品种作物的研究和对未来发展的规划上。
这日,林晓晓估摸着迎客楼那边该需要新一批的特色野菜和暖棚青菜了,便让林大山套了牛车,准备和母亲王氏一起去镇上送货,顺便也采购一些家用的必需品。
清河镇离杏花村有十几里地,牛车走得慢,晃晃悠悠的,倒也不失为一种清闲。王氏坐在车上,看着道路两旁渐渐泛黄的田野,又想到自家暖棚里那绿油油的青菜,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小草啊,你说咱们这日子,咋就越过越有盼头了呢?”王氏感慨道,“以前啊,娘想都不敢想,冬天里还能吃上新鲜菜,还能靠着这些换钱。”
林晓晓闻言,心中也是一阵暖意。她靠在王氏身边,笑道:“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咱们把那‘金刚霸王薯’给种出来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不愁吃了,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金刚霸王薯?”王氏对这个女儿时不时念叨的名字有些好奇,却也不甚明了,只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母女俩正说笑着,牛车慢悠悠地驶入了清河镇的街道。
清河镇依旧是那般热闹,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林晓晓先和林大山、王氏一起将蔬菜送到了迎客楼,钱掌柜一见是林晓晓亲自来了,更是热情得不得了,不仅爽快地结了货款,还硬是多塞了几两银子,说是预付下一批货的定金,顺便还打听了一下杏花村暖棚的推广情况,对林晓晓的能耐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迎客楼出来,林晓晓让林大山和王氏先去采买油盐酱醋等物,她自己则想去镇上的书铺看看,有没有关于农事或植物类的书籍,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清河镇的书铺不大,里面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林晓晓在书架间慢慢踱着,仔细翻看着那些泛黄的线装书。古代的书籍大多是经史子集,关于农业技术的专项着作极少,让她颇有些失望。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书铺对面的一个……呃,看起来像是米粮铺的铺子里,有些狼狈地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儒衫,身形略显单薄,脸上带着几分郁郁不得志的落寞和愁苦。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似乎只装了浅浅的一点东西,脚步也有些虚浮。
林晓晓的目光微微一凝——这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退了她这具身体婚事的那个秀才,张文彬!
说起来,自打穿越过来,除了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还从未真正意义上见过这位“前未婚夫”。今日一见,倒与记忆中那个略带倨傲、自视甚高的读书人形象有些出入,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失意的穷酸秀才。
张文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街对面的林晓晓,他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往前走,走到一个卖炊饼的小摊前,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那落寞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显得格外萧瑟。
林晓晓挑了挑眉,心中并无波澜。对于这个导致原主香消玉殒的男人,她谈不上恨,但也绝无好感,更不会有什么圣母心泛滥的同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她收回目光,正准备转身离开书铺,却听见旁边有两个正在翻看书籍的妇人压低了声音在议论:
“哎,你瞧见没?刚才从对面米铺出来的那个,不就是邻村的张秀才吗?”
“可不是咋地!听说他今年府试又落榜了,家里给他凑的盘缠也花光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啧啧啧,想当初他家多风光啊,还说要给他儿子聘个县丞家的千金呢!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听说那县丞家的千金,早被府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给定了亲,哪还轮得到他哟!”
“也是他自己作的!放着杏花村林家那么好的姑娘不要,非要去攀什么高枝!我可听说了,那林家三房的丫头,现在可了不得了!不仅人长得水灵了,还会种那冬天里的青菜,又能做出那神奇的肥皂,听说迎客楼的钱掌柜都把她当财神爷供着呢!前阵子还帮着村里断了个什么鸡案,可威风了!”
“真的假的?变化这么大?那张秀才要是知道了,肠子不得悔青了?”
“谁说不是呢!这就叫有眼不识金香玉!活该!”
两个妇人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林晓晓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心中暗道:看来,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嘛!
而就在此时,那已经走远了的张文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目光直直地射向了书铺的方向。
他的视线,不偏不倚,正好与刚从书铺里走出来的林晓晓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张文彬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眼前的少女,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头上简单地绾了个发髻,未施粉黛,却肌肤莹润,眉目清秀,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闪烁着自信从容的光芒。那通身的气派,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那个面黄肌瘦、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乡下丫头林小草?
简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张文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那两个妇人的议论,心中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尤其是那句“肠子不得悔青了”,更是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后悔吗?
他不知道。
或者说,他不敢去深想。
当初退婚,固然有他母亲的怂恿和对县丞千金的幻想,但何尝没有他对林小草“粗鄙不堪”的鄙夷和对未来前程的功利算计?
他以为自己退掉的是一块绊脚石,却没想到,自己可能错过的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林晓晓看着张文彬那副失魂落魄、百感交集的模样,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平静地移开目光,转身朝与父母约好的地点走去。
对她而言,张文彬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连让她多费一丝心神都不值得。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更广阔的天地要去闯。
而张文彬,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林晓晓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和悔意,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只装着浅浅米糠的布袋,只觉得那点点分量,竟是如此的沉重。
也许,从他做出那个决定开始,他的人生,便已经走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岔路。
林晓晓与父母汇合后,并没有提及偶遇张文彬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值一提。他们采买完东西,便驾着牛车,踏上了回村的路。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归家的路上,也洒在林晓晓那张洋溢着自信和希望的年轻脸庞上。
她知道,属于她的精彩人生,才刚刚开始。至于那些错过的人和事,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