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带着温热,沈老爷子的律师站在一旁。
律师是在沈寒年之前进来的。
在抢救期间沈老爷子醒过来一次,或许是预知到自己大限将至,强撑着叫来了律师。
这几份文件显然才刚刚打印出来。
沈寒年此刻满心满眼全是沈老爷子,连带着文件也只不过是匆匆看了几眼。
看到股权赠予协议也只是一扫而过。
沈氏是老爷子打拼下来的,他想如何分配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沈寒年无权插手。
“爷爷……”沈寒年哽咽着声音,握紧老爷子的手,郑重而坚定的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老爷子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
大限将至,生前一幕幕走马灯花从他脑海里闪过。
他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着自己最小的儿子。
到了下面,老伴估计要揪着耳朵训斥他喽。
两人十几年没见,也不知道他变老了,老伴能不能认出他。
不过,她认不出自己没关系,他认得就好!
来生他也要和她做一对恩爱夫妻。
手指松软,重重的垂落在床边。
沈老爷子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沈寒年呼吸一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埋进他掌心痛哭起来。
压抑的哭声,回荡在房间里。
砸的人心口闷闷的。
钱纭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身形一晃,有些不敢置信,明明中午老爷子还醒了一次,怎么突然就没了。
“老夫人!”
管家搀扶住她无力的身体。
钱纭挣脱开,缓慢走到床边,她随眼一瞥就看到上面的文件。
她来不及难受,连忙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老爷子名下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权,百分之十五留给了沈寒年,剩下的百分之十留给了沈寒煜,也就是沈老爷子的小儿子。
沈老爷子如此分配在钱纭的意料之中。
毕竟就算沈寒煜“去世”多年,老爷子一直给他留着股权和分红。
那还有百分之十五呢?
钱纭连忙往下看,结果没了?
她不信邪,连忙继续看其他文件。
“股权赠予协议?”
钱纭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老爷子偏爱姜云宁,剩下的百分之十五,该不会是给她的吧?
钱纭翻开,只见左望舒三个字直接闯入眼帘。
“左望舒?”
“什么意思?”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沈家的股权怎么可以分给左望舒一个外人?”
钱纭本来就怀疑左望舒目的不存,现在看到这份赠予协议,百分百敢确定是假的。
可偏偏,白纸黑字还有沈老爷子的签名……
“说!怎么回事?”
钱纭把文件甩在律师身上,温和的面容带着几分狰狞,指着他的鼻尖,怒斥道:“陈伟,我们沈家待你不薄啊,可你是怎么回报我们沈家的?”
“居然联合外人做局,骗老爷子的股份。”
“老爷子生前最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信任?”
“左望舒跟我们沈家有屁的关系?”
“老爷子凭什么把股权分给她。”
“说!这文件是假的,是不是?”
钱纭气得不轻,怒火翻涌成海,挤压着她的心肺。
她没想到左望舒动作这么快。
钱纭才刚刚开始查,她就已经动手。
“妈,你说什么?”
“那份转赠协议不是给姜云宁的吗?”
沈寒年捡起地上的文件,仔细看去,果然看到了左望舒三个字。
他愣了愣,随即想起什么,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激动和喜色。
“妈!”
“爷爷知道姜云宁肚子里的孩子是左左的。”
“爷爷这么做是想给孩子一点保障!”
果然爷爷是嘴硬心软。
嘴上说着要打掉“他们”的孩子。
可心底里已经承认左左是他的妻子,是他沈家的人。
就连股权也分给她!
律师低垂着脑袋,眼底闪过几分挣扎,转瞬化为坚定。
他暗自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钱纭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沈寒年脸上。
洁白的肌肤立马出现巴掌印。
钱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
“孩子的母亲?”
“沈寒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怀孕的是姜云宁,生孩子的是姜云宁,关左望舒什么事?”
“这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要给也是给姜云宁。”
在左望舒的对比下,钱纭现在反而站在姜云宁这边。
毕竟姜云宁除了身世差劲,但心思单纯好拿捏。
这个左望舒就是一个蛇蝎美人,她嫁进沈家,沈家必定大难临头。
她不知道左望舒给沈寒年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份赠予协议出现的如此突兀,他居然一点也不怀疑。
钱纭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
沈寒年被打也不生气,把文件捡起来,全部整齐的放好。
“妈,姜云宁到底给你和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们两个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都觉得在这件事中她是受害者。”
“可是现在爷爷出事,她有出现过一次吗?助理的话你也听到了,爷爷出车祸时,距离她的车就只有一百米,她分明看到了,但还是躲了起来。”
“就这样一个恩将仇报的女人,也值得你们为她抱不平?”
“真正该为抱不平的人是左左。”沈寒年为左左鸣不平,“左左的孩子,以后要叫姜云宁妈!”
“她失去的是一个孩子,姜云宁失去了什么?她从怀孕到生下孩子,一共赚了八个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妈,明明左左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明明她才是舒阿姨的女儿,你怎么就不能偏爱偏爱她?”
厉声的质问,带着愤愤不平。
钱纭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冲自己发火的男人。
他是自己的儿子,含辛茹苦带大的儿子。
此刻却为了一个女人对她横眉冷对!
钱纭气的浑身发抖,风雪顺着窗户飘进来,落在她身上,冻的她一哆嗦,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她深深看了沈寒年一眼。
深邃的眸子里布满了失望,“沈寒年,你会后悔的。”
“左望舒是你舒阿姨的女儿,可她一点也不像你舒阿姨。”
“最起码,你舒阿姨三观正,如果她在世,她教育出来的女儿绝对不会知三当三。”
钱纭已经失去和沈寒年沟通的欲望。
凡事涉及到左望舒,沈寒年都会无条件的偏向她。
钱纭不理解,也不懂,沈寒年对她怎么这么偏宠和固执。
她突然想起在国外查到的那些消息,猛的看向沈寒年!
ai!
克隆……!
“沈总,夫人,老爷子立遗嘱时,医生都在场,而且还录制了视频。”
“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看一看视频。”
律师说着拿出电脑,插入u盘,点开视频。
视频里,老爷子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
苍老的嗓音说的缓慢。
“我名下……下……一共持……持有……沈氏集团百分之四……四十……的股份。”
“其中百分之十五,由我的孙子……咳咳咳……沈寒……年,继……继承。”
“百分……之十,由我的……我的……小儿子沈寒煜继承。”
“咳咳咳……剩下百分之十五,我……我要……赠予重孙的妈……妈妈……左望舒……”
视频简短,但清晰。
老爷子说的断断续续,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他亲口说的要把剩下的十五转赠给孩子的妈妈左望舒。
“妈,你也看到了,这是爷爷亲口说的。”
“遗产的事我们先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是老爷子的后事。”
爷爷临死前都在为自己找想。
是他对不起爷爷。
愧疚和心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寒年跪在床边对着沈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
钱纭没理会他,视线一直停留在视频上。
左望舒一个搞ai搞科技的,想要合成一个视频太简单了。
她不信老爷子会把股权赠予左望舒。
在老爷子心里,姜云宁才是沈家孙媳妇,要给也是给她。
“这份视频我要带走!”钱纭冷声道。
“这……这……”律师有些为难的看向沈寒年。
沈寒年点了点头。
“好!”
沈寒年同意,律师不敢耽搁,直接把u盘交给钱纭。
钱纭握紧u盘,棱角硌得她掌心疼。
“现在耽误之急是安排老爷子的后事,遗产的事先放一放。”
“遗产的事保密,任何人不许往外说!”
钱纭警告的看了病房里其他人一眼。
“是!”
“是……”
……
律师从医院出来,左拐右拐进了一家咖啡厅。
左望舒坐在包厢里,见到他来,挑了挑眉。
“事情完成的如何?”
语气轻飘飘的,宛如微风。
律师听到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左小姐,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
“视频钱纭拿走了?”左望舒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
律师慌忙点了点头,“嗯,视频拿走了,而且她根本不信视频,刚刚还派人跟着我,不过我已经……”
这一切都在左望舒的预料中。
她挥了挥手,打断律师的话。
“很好,事情办的不错。”
“你儿子资质不错,以后就留在我的研究所工作了。”
“你放心,他在伦敦的一切开支都由我负责。”
律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浑身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随后,包厢里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他背弃了沈老爷子的信任,愧对沈老爷子,可他也没办法。
左望舒控制了自己的儿子,逼迫他帮她做事,如果不同意,他们就会活生生刨开他儿子的肚子,取走他的器官……
他不是没想过和沈寒年求助或者是报警。
可他在沈家工作多年,亲眼目睹了沈寒年对左望舒的偏爱。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左望舒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毒妇。
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
夜晚悄然而至!
时针指向零点。
姜云宁换好衣服,乖巧的躺在床上。
病房里全是秦安的人。
秦安看出她紧张,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
“这些都是能信任的人,我们大家都受过老爷子的恩惠。”
“一定会成功!”
姜云宁躺在床上,心跳的很快,恍然间,心口空落落的,好像被挖走了一大块。
“秦安,还没有爷爷的消息吗?”
姜云宁有股不安的感觉,而且愈发强烈。
秦安垂握在一测的拳头猛然攥紧。
他刚刚已经得到消息,老爷子不在了!
消息来的突然!
秦安躲在卫生间里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情绪。
现在听到姜云宁问,眼泪险些压不住。
“老爷子没事。”
“他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等你醒来就可以去看他,孩子没了,沈寒年也不会送你出国,那时候,你就可以关明正大的出现了。”
秦安的话苍白无力。
姜云宁是个敏锐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了。
她看着秦安通红的眼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紧紧攥住身上的床单,嘴角强行扯出一个弧度。
“嗯,我们走吧,爷爷还等着我呢!”
病房距离手术室有一小段距离。
秦安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让人给姜云宁化了妆。
秦安捋过几捋头发,遮住她的脸颊,戴上口罩,这才推着床车出门。
长长的走廊,今晚异常的安静。
姜云宁呆愣的看着头顶,脑海里全是爷爷的模样。
泪水染湿了她的鬓角,无声的落泪。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声音凌乱,繁多。
几名医生和秦安相视一眼,瞬间警惕起来。
声音由远及近。
“沈总,我们翻遍了全城,还是没找到夫人。”
“沈总,夫人会不会出……出事了?”
“呵,天下所有人都可能出事,唯独姜云宁不会。”
“贪生怕死,视财如命,她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可能去死!”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愤怒的声音从耳边掠过。
全部钻进姜云宁耳朵里。
她看着沈寒年从自己旁边经过,胸口的白花刺眼又刺心。
一股清香钻进鼻尖,沈寒年脚步一顿。
这香味……好熟悉!
他朝着床车走了过来,秦安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位……”
“寒年!”
沈寒年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谢锦的声音。
沈寒年匆匆瞥了床车上的人一眼,陌生的面孔,想来是他认错了,这人怎么可能是姜云宁。
栀子花的香味随处可见,又不是姜云宁的专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