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景云的抗命和投降,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傅长义的脸上。
这比军事上的失败,更让他感到耻辱和愤怒。
这意味着,他赖以自傲的威信和掌控力,已经土崩瓦解。他的军队,从内部,开始崩塌了。
“完了……”傅长义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副巨大的华北地图。
地图上,代表郭景云第四兵团的那个巨大的蓝色箭头,已经被抹去。
西面的防线,门户大开。而他部署在燕平与津天之间的主力,那颗被他寄予厚望,
用来反击的“铁拳”,此刻却像一个笑话,被死死地钉在了李怀谦和周至的阵地前,动弹不得。
他精心构建的“固守待援,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彻底成了一个泡影。
他现在不是铁刺猬,而是一个被拔光了所有刺,只剩下柔软肚皮的刺猬,
蜷缩在燕平这座孤城里,等待着那头东北猛虎,来享用他的盛宴。
下花园战场。
秦峰和王老根,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会师了。
夕阳的余晖,将这片尸横遍野的山谷,映照得如同炼狱。
缴获的武器堆积如山,成千上万的俘虏,如同温顺的羊群,
被一野的战士们看押着,排着队走向临时的战俘营。
“妈的,过瘾!”王老根一屁股坐在一辆被炸毁的坦克炮塔上,点上了一袋烟,
狠狠地吸了一口,“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就数今天打得最痛快!
这帮眼高于顶的中央军,总算是知道咱们一野的厉害了!”
* 秦峰没有他那么兴奋,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微蹙。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他问身边的参谋。
“报告司令,初步统计,我一纵伤亡三千余人,二纵伤亡近五千。
歼敌两万,俘虏……俘虏人数太多,还在统计,估计在八万以上。”
秦峰点了点头,这个伤亡数字,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小一些。
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走到一群正在休息的战士中间。
一个年轻的战士,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一个躺在担架上,满脸痛苦的国府军伤兵。
那个伤兵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在战场上跟自己拼命的敌人,眼神复杂。
* 王老根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那个年轻战士的肩膀,
咧嘴一笑:“小子,干得不错。咱们八路军,不虐待俘虏。”
他又看向那个伤兵,语气缓和了许多:“喝吧,喝完了水,卫生员会给你们治伤。以后,就不用再替那些当官的卖命了。”
秦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
消灭敌人的肉体容易,但要真正赢得这场战争,需要征服的,是人心。
一封电报,被送到了位于津州的一野临时总指挥部。
林楚生看完电报,脸上没有任何狂喜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走到巨大的沙盘前,将代表第四兵团的那些蓝色小旗
全部从下花园地区拿了下来,扔进了废纸篓。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被彻底孤立起来的,巨大的蓝色标记上,燕平,津天。
他拿起电话,声音沉稳而清晰。
“接通三纵李怀谦,四纵周至,五纵阿丽亚。”
“告诉他们,西面的威胁已经解除。”
“总攻可以开始了。”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但指挥部里,却灯火通明。
一场决定整个华北,乃至整个龙国命运的最后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命令如电,瞬间传达到了围困津天城外,那片连绵数十里的庞大营地之中。
三、四、五纵的临时联合指挥部里,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这里原本是一座被地主遗弃的大庄园,此刻,正厅里挂着巨大的津天城防图,
三个风格迥异的纵队司令,正围着地图,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商议。
“总算来了!”李怀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他兴奋得满脸放光,活像一头等到了开饭信号的饿狼,
“憋死老子了!跟这帮缩头乌龟磨蹭了这么些天,骨头都快生锈了!林总司令这命令,痛快!”
他指着地图上津天城最坚固的东门防御工事群,
唾沫横飞地说道:“主攻,必须是我们三纵来!这块最硬的骨头,
就得用我们三纵这口最利的牙来啃!老周,阿丽亚妹子,你们没意见吧?”
周至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只是用铅笔在地图上轻轻画了几个圈,
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东门是敌军防御重点,也是个陷阱。
他们的重炮和反斜面火力点,都集中在那里。硬冲,伤亡会很大。”
“伤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李怀谦眼睛一瞪,
“咱们三纵的兵,就不怕死!就是要用这股不要命的劲头,一下就把他打蒙,打怕!”
阿丽亚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她不像李怀谦那么冲动,也不像周至那么冷静得近乎冷酷。
她仔细地看着地图,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贯穿全城的河流和几座关键的桥梁。
“李大哥,硬碰硬是必要的,但我们可以更聪明一点。”
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津天城内水道纵横,地形复杂。
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控制住金汤桥和万国桥,就等于斩断了城内守军南北调动的可能。
我的五纵,可以试试。”
“试试?”李怀谦一听就急了,“阿丽亚妹子,这可不是你们在大兴安岭里钻林子,
这是攻坚战!是几十万人的大场面!你们五纵那套掏心窝子的打法,在这种硬仗里……”
他话没说完,周至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可以。”
李怀谦愣住了,看着周至。
周至指着地图,解释道:“李司令的三纵从东面主攻,佯动,吸引敌人全部的注意力和预备队。
我四纵从西面,沿子牙河同步进攻,压力不用太大,但要稳。
阿丽亚的五纵,利用夜色掩护,化整为零,从南面防御最薄弱的水门和城墙豁口渗透进去。
她们的目标不是歼敌,是制造混乱,瘫痪敌人的指挥和交通枢纽。”
他抬起头,看着李怀谦:“等阿丽亚在城里点起了火,你的主攻,
才能变成真正的致命一击。否则,你的兵填进去再多,也只是添油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