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的焦土还泛着热气,少年被押进临时搭建的木棚时,后颈还沾着草灰。
宋明允斜倚在原木桌旁,指尖转着从他腰间摸来的半枚\"靖\"字玉佩,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北狄的狼怎么了?\"他突然开口,转玉佩的手猛地顿住。
少年原本咬着牙梗着脖子,闻言喉结滚了滚。
陆沉站在他身后,手掌按在刀柄上,金属与皮革摩擦的沙沙声像根细针,扎得少年脊背发寒。
\"你...你杀了我大哥。\"少年声音发颤,却硬撑着昂起头,\"凤凰的火种烧不尽,断龙石下——\"
\"啪\"的一声,宋明允把玉佩拍在桌上。
他弯腰凑近少年,狗尾巴草从嘴角滑下来,扫过对方沾血的下巴:\"小王爷,我问的是北狄。\"
少年瞳孔骤缩。
棚外突然传来张老三的大嗓门:\"大人!
李将军的粮车到了!\"宋明允眼角微挑,余光瞥见少年紧绷的肩膀松了半寸——这细微的破绽,够他撕开口子了。
\"阿秀。\"他头也不回。
阿秀立刻从怀里摸出个陶瓶,拔开塞子凑到少年鼻前。
药香混着焦土味涌进鼻腔,少年猛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你下迷药?\"
\"这是宁神散。\"宋明允抄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浮末,\"你要是想说'北狄的狼要南下',我劝你省省。
上个月我让人在雁门关外埋了三百坛酒,北狄的左贤王现在醉得连马镫都抓不稳。\"
少年的嘴张成o型。
棚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是斥候快马回营的动静。
宋明允端茶的手顿了顿——他赌少年没见过大场面,更赌凤凰组织急于证明自己与北狄无关。
\"断龙石下的地宫。\"他放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桌面,\"说,还是我让陆沉带你去看刑具?\"
陆沉适时抽出半寸刀刃,寒光映得少年额角的汗珠子发亮。
少年突然崩溃似的嚎起来:\"在北境!
断龙石是前朝皇陵的封门石,我们的枢...枢机处就藏在下面!\"
宋明允冲阿秀使了个眼色。
阿秀立刻展开地图,烛火映得羊皮卷上的红圈发烫。
他指尖点在标着\"禁地\"的区域,嘴角勾起半分笑:\"张老三总说我画地图像鬼画符,今儿倒派上用场了。\"
是夜,宋明允蹲在篝火旁,借着火光比对铜符和泛黄的羊皮纸。
铜符是从沈无痕尸体上摸的,刻着歪歪扭扭的龙纹;羊皮纸是系统奖励的\"前朝皇陵残卷\",边角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他猜是当年参与修建皇陵的工匠偷带出来的。
\"断龙石不仅是屏障,还是封印。\"他对着残卷上的小字嘟囔,\"难怪沈无痕跑北境,原来老巢在皇陵里。\"
张老三蹲在他旁边啃冷馒头,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大人,您让我扮商队探路,可北境那地儿...狼比人多啊。\"
\"所以给你十坛女儿红。\"宋明允抛过去个酒葫芦,\"北境的马匪爱酒,你见着戴青铜面具的,就说'青蚨衔玉来'——这是沈无痕的暗语,我从那小王爷嘴里掏的。\"
阿秀抱着弩机走过来,发梢还沾着白天的草屑:\"我查过县志,断龙山在北境最北边,县志里写'山有恶神,入者不返'。\"她顿了顿,\"但二十年前有个猎户进去过,说山腰刻着'断龙封魂'。\"
\"好样的。\"宋明允揉了揉她发顶,\"你跟陆沉今晚跟我走,张老三明天辰时出发,记住暗号,三天后在鹰嘴崖碰头。\"
张老三灌了口酒,辣得直抽气:\"得嘞!
要是碰着狼,小的就说'青蚨衔玉来'——您说这暗号,狼听得懂吗?\"
\"狼听不懂,但凤凰的眼线听得懂。\"宋明允站起身,官服上的草屑簌簌往下掉,\"他们要是敢动你,我就把断龙石炸了,让他们跟前朝皇帝作伴。\"
第二日清晨,张老三的\"商队\"摇摇晃晃出了营地,马车上堆着酒坛,车帘里露出半张青铜面具——那是从凤凰喽啰脸上扒的。
宋明允站在高坡上望着他们走远,转身对阿秀和陆沉道:\"走,我们抄近路。\"
当夜,断龙山在月光下像头蛰伏的巨兽。
山腰处的\"断龙封魂\"四字被磨得发亮,铁链缠绕山体,在风里发出呜咽。
阿秀摸出银针,轻轻挑向石壁缝隙——这是她跟宋明允学的,现代法医说\"再隐蔽的机关,总会留缝隙\"。
\"叮\"的一声轻响。
地面突然下沉,露出青石板阶梯,霉味混着泥土味涌上来。
陆沉的刀已经出鞘,刀刃映着阿秀发亮的眼睛:\"大人,这梯子看着年头不短了。\"
\"三百年前的皇陵,能不旧么?\"宋明允摸出火折子,照亮阶梯两侧的壁画——画中是披甲的士兵抬着石棺,排头的将军腰间挂着和他手里铜符一样的龙纹。
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
阿秀突然拽住宋明允的袖子:\"大人,脚底下松。\"
宋明允蹲下身,指尖抠了抠地面——沙粒簌簌往下掉。
他抬头看向洞顶,石壁上有细密的小孔:\"流沙陷阱。\"他指着左侧墙壁,\"空气从左边来,说明那边没陷阱。\"
陆沉当先贴墙而行,靴底擦过石壁发出刺啦声。
张老三要是在,肯定要抱怨\"这比抓偷鸡贼还累\",可现在只有阿秀的弩机上弦声,和宋明允压低的解释:\"古人设机关讲逻辑,流沙要引着人往中间走,两边反而是生路。\"
终于过了陷阱区,前方出现九块玉板,每块都刻着星宿名。
宋明允摸出怀里的\"九曜星图\"——系统奖励的残卷,边角还带着焦痕(上次查粮铺毒杀案时被灶火燎的)。
他指尖拂过玉板,在\"天枢\"上顿住:\"阿秀,记不记得上个月我让你背的星图?\"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阿秀小声念着,眼睛突然亮起来,\"是北斗七星!\"
宋明允笑着按下\"天枢\",玉板发出清响。
第二块\"天璇\"按下时,陆沉突然皱眉:\"有动静。\"
\"别急。\"宋明允的指尖在\"玉衡\"上悬了悬,\"七星加左辅右弼,共九颗。\"
最后一块\"右弼\"按下时,整面墙发出闷响。
星门缓缓开启,霉味更重了,混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沉水香,却太腻,腻得人喉咙发紧。
宋明允望着门内的黑暗,狗尾巴草在嘴角晃了晃。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玺碎片,碎片贴着心口,凉得像块冰。
\"我们已经踏进凤凰的心脏了。\"他回头对阿秀和陆沉笑,可那笑没到眼底,\"不过...\"
他突然顿住,抽了抽鼻子。
门内飘出的甜香里,似乎混着一丝铁锈味——像血,陈了很久的血。
阿秀也皱起眉:\"大人,这味道...\"
\"进去再说。\"宋明允摸出匕首,刀尖挑亮火折子,\"沈无痕要是在里面,我倒要问问他——\"
他的声音被星门完全开启的轰鸣打断。
门内的通道里,那股诡异的甜香突然浓了几分,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扼住了众人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