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渺一脚踩碎冻在冰里的骷髅头,骨渣子溅到青鼎侍裤腿上。这婆娘骂骂咧咧地踢开碎骨:“老东西的狗窝比粪坑还埋汰!”街两边冰屋子歪歪扭扭,屋檐垂下的冰溜子像野猪獠牙,青幽幽的鬼火灯笼挂在房檐下,照得满街冰壳子里的死人脸绿惨惨的。
“敲打声在街尾。”月织姬刀尖指向黑黢黢的雾深处。那哆、哆、哆的声音又闷又沉,听着像有人拿大棒槌砸冻肉。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裴渺胸口那颗赤丹突突跳得发烫,红光勉强撕开前面浓雾。雾里突然飘来一股味儿——铁锈混着烂肉汤的馊臭,熏得人脑仁疼。青鼎侍捂住鼻子骂:“哪个缺德鬼在煮泔水?”
拐过个冰疙瘩堆的街角,眼前豁然是个大冰窟窿。窟窿中间架着口三丈宽的青铜鼎,鼎底下柴火烧得噼啪响。鼎口咕嘟咕嘟冒泡,翻腾的汤里浮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冻硬的牲口腿。
“熬汤的!”青鼎侍眼尖,指着鼎后头。冰疙瘩后面猫着个驼背老头,裹着件油光锃亮的破皮袄,正抡着根大腿骨棒槌,“哐哐”砸鼎里冻住的汤料。那骨棒子每砸一下,鼎里就溅起几滴青黑色的汤水。
老头听见动静慢吞吞回头。那张脸皱得像揉烂的纸,眼珠子蒙着层白翳,咧嘴笑时露出三颗黑黄的烂牙:“新柴火送上门喽?”他说话漏风,呼出的白气带着股死老鼠味。
裴渺还没吭声,老头突然把骨棒往汤里一插!鼎里猛地窜出几十条青筋似的肉须,闪电般缠向三人脚脖子。月织姬挥刀就砍,刀刃砍在肉须上“铛”地迸火星——那玩意儿比冻铁还硬!
“老腌货!”青鼎侍脚底板猛跺冰面,腐毒顺着冰缝哧溜钻过去。毒液沾上鼎腿“滋啦”冒烟,老头“嗷”一嗓子跳起来,肉须瞬间缩回汤里。
“敢坏老子的百年老汤?”老头抄起骨棒当棍使,劈头盖脸砸向青鼎侍。棒子带起的腥风扑鼻,青鼎侍侧身躲开,原先站的地面“咔嚓”被砸出蛛网裂!
裴渺突然动了。他压根没看那骨棒,右手直接插进滚沸的汤鼎——“掏你灶心!”赤丹火顺着他胳膊轰地灌进汤里!
整口大鼎瞬间烧成烙铁!青黑浓汤炸开,滚烫的肉块冰渣子天女散花般乱崩。老头被热浪掀飞撞上冰墙,油皮袄“呼啦”烧起来,烫得他满地打滚嚎叫。
汤渣子落定,鼎底露出个黑窟窿。窟窿里呼呼往上冒阴风,吹得人骨头缝发凉。月织姬探头往下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腌臜洞通哪儿?”
青鼎侍一脚把冒烟的老头踹进冰窟窿。惨叫声打着旋儿往下坠,半晌才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听着挺深,”她搓搓冻僵的手,“老东西的老窝八成在底下。”
裴渺胸口赤丹红光骤亮,像盏小灯笼似的投进黑洞。光柱照见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看着像人指甲硬抠出来的。他二话不说,抓着洞沿冰溜子就往下滑。青鼎侍和月织姬对视一眼,也跟着哧溜下去。
洞底比上头还冷。脚下是层厚厚的冰灰,踩上去“噗噗”直响。老头蜷在灰堆里哼哼,皮袄烧得就剩几缕布条。裴渺踢开他往前看——冰灰尽头堵着扇巨门,门板是整块青黑色的冰坨子雕的,上面刻满了扭来扭去的鬼画符。门缝里丝丝缕缕往外渗着寒气,冻得门前的冰灰都结出白霜。
“这门...”月织姬刀柄敲了敲冰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比玄铁还沉。”
青鼎侍突然蹲下扒拉冰灰,从里头抠出半块烧焦的玉牌。牌子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髓”字。“老东西的钥匙烧糊了,”她撇撇嘴,“咋整?”
裴渺把赤丹往冰门上一按。丹火“滋啦”灼烧着门板,青黑色冰面冒出缕缕白烟,但连个印子都没留下。门缝里渗出的寒气反而更重了,冻得赤丹红光都黯淡几分。
“冻透的万年玄冰,”月织姬哈出口白气,“丹火也啃不动。”
冰灰堆里的老头突然咯咯笑起来,烧烂的嘴漏风:“没...没活人血...浇...浇不开...”话没说完就被青鼎侍一脚踩住脖子。
“要血早说啊!”她弯腰薅住老头后领,像拎死狗似的拖到门前。腐毒指甲往老头脖子上一划——黑红的污血“噗嗤”喷在冰门上!
青黑色门板像海绵吸水似的,眨眼把污血吸得干干净净。门缝里溢出的寒气突然带上股腥甜味。门板上那些鬼画符的刻痕,一丝丝亮起暗红色的血光。
“咔哒...咔哒咔哒...”冰门内部传来机括转动的脆响。巨大的门扇震颤着,缓缓向内裂开一道缝。更阴冷的风裹着陈腐的尘土味扑面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门缝里漆黑一片,只有裴渺胸口那颗赤丹,在黑暗中跳动着不祥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