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如暴雨倾泻,烟尘翻卷着扑入矿洞深处。猎影卫那饱含杀意的厉喝与兵刃破风的尖啸,已穿透轰隆的崩塌声,毒蛇般噬咬而来!
云黯猛地睁开双眼。晶髓流淌过的经脉如同新生的琉璃管道,在体内构筑起一片微缩的星海,每一次能量奔涌都带来撕裂般的胀痛,却又在星辉流转间被强行弥合。他瞳孔深处,一点冰冷星芒急遽收缩,映出洞口烟尘中影影绰绰扑来的凶戾身影——三个!气息沉凝如铁,至少是金丹中期的好手!
“在那!气息未散!” 当先一名猎影卫低吼,手中狭长的淬毒分水刺已化作一道幽绿的毒蛇,刁钻无比地噬向云黯藏身的岩壁凹槽。另外两人默契地左右包抄,刀光如匹练,瞬间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缝隙。
退无可退!云黯胸腔内晶髓能量轰然爆发,并非攻击,而是以狂暴之势狠狠贯入脚下嶙峋的地面!轰隆!他身下方圆丈许的坚硬岩层应声而碎、塌陷!烟尘碎石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那三道致命的攻击狠狠斩在崩塌的岩块上,火星四溅,却只撕碎了翻腾的尘雾。
“该死!追下去!” 猎影卫头领咒骂一声,毫不犹豫纵身跃入下方翻涌的烟尘与黑暗。他经验老辣,深知云黯已是强弩之末,这仓促的崩塌不过是垂死挣扎。
下方是矿洞更幽深、更曲折的支脉。腐朽的木制矿架支撑着犬牙交错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更深层、更久远的岩石尘埃的气息。云黯的身影在崩塌的烟尘掩护下,如同真正的影子,紧贴着凹凸不平的冰冷岩壁疾掠。每一次足尖点地,都牵动体内新生的星辉经脉,带来针扎似的锐痛,但更有一股奇异的空间亲和感在血脉中萌发、流淌。他感觉周遭的岩石、空气的阻力,都变得“稀薄”了一些,身形在狭小的缝隙间转折,竟比以往更加流畅诡谲。
然而,身后的追索如同附骨之蛆。猎影卫三人显然精于追踪合击之术,一人如猎犬般凭借残留的气息和空间扰动死死咬住云黯逃遁的方向,另外两人则利用对矿洞结构的熟悉,不断从侧翼包抄、截击,试图将他逼入死路。
“左转!堵住那个岔口!” 头领的传音在幽暗中冰冷响起。
云黯刚掠过一个岔道口,左侧通道劲风扑面!一道淬着幽蓝寒光的钩镰索无声无息地横扫而来,角度毒辣,直取腰腹!同时,右侧岩壁阴影里,另一名猎影卫鬼魅般闪出,短匕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后心!正前方,那头领魁梧的身影已堵住去路,手中一柄沉重的黑铁战锤,正凝聚着令人窒息的土黄色灵光,蓄势待发!
三面合围!绝杀之局!
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心脏。千钧一发之际,云黯体内因空间亲和而变得异常“活跃”的晶髓能量,与星辉经脉中流淌的奇异力量猛地碰撞、激荡!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直冲顶门,仿佛本能被唤醒。他根本没有思考,足下猛地向侧面一块凸起的岩棱踏去!这一步踏出,脚下虚空似乎微微一陷,周遭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嗤啦!
淬毒钩镰索险之又险地擦着他肋下衣袍划过,带起一溜火星!那柄致命的短匕,更是贴着他后颈的皮肤刺空,冰冷的杀意激得他汗毛倒竖!
“什么?!” 右侧袭来的猎影卫惊愕出声,完全没看清云黯是如何在不可能的角度避开这必杀一击。他只觉得目标的身影在那一瞬间模糊了一下,如同融入岩壁的阴影。
就是这一瞬的错愕!云黯眼中厉色一闪,强行压下经脉因那诡异一步带来的剧烈灼痛,身体借势旋拧,右臂如毒龙出洞,并指为剑!指尖并未凝聚剑气,而是缠绕着一缕极淡、却仿佛能切割空间的扭曲波动——新生的空间之力!噗!指尖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名猎影卫仓促回防格挡的手臂,余势未消,狠狠点在其咽喉之上!
咔嚓!喉骨碎裂的声响在幽闭的矿道中异常清晰。那名猎影卫双目暴凸,嗬嗬地倒了下去。
“老三!” 左侧使钩镰索的猎影卫目眦欲裂。
“小杂种!拿命来!” 堵在前方的头领彻底暴怒,蓄势已久的黑铁战锤裹挟着山岳崩塌般的土行巨力,悍然轰出!锤风激荡,整个狭窄的矿道都在剧烈颤抖,碎石簌簌滚落!
云黯刚强行击杀一人,气息为之一窒,新伤旧痛同时爆发,身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凝滞。面对这排山倒海、封锁了整条通道的巨锤轰击,他避无可避!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份新生的、尚不稳定的空间亲和感,尽数灌注于双腿,朝着巨锤轰击范围最边缘、岩壁最薄弱处,再次踏出那玄之又玄的一步!
轰——!
黑铁战锤狠狠砸落!狂暴的土行灵力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瞬间摧毁了那片岩壁!碎石混合着烟尘如同海啸般喷涌而出,将云黯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
“呸!” 头领收回战锤,看着眼前被轰塌近半、堆满乱石的通道,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快意,“骨头渣子都给你砸碎!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和仅剩的手下挥开呛人的烟尘,警惕地走向那堆还在滚落的碎石。
烟尘弥漫,碎石堆下死寂一片。头领用锤柄拨开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除了更细碎的砂石,空无一物。
“嗯?难道…真砸成齑粉了?” 手下疑惑地探头。
头领眉头紧锁,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把碎石下的泥土,凑到鼻尖。除了浓重的土腥和硝石味,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星辰般冰冷气息的腥甜血气,隐隐可辨。
“血…他受伤了!还没死透!” 头领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抬头看向碎石堆后方那深邃的黑暗,“钻进去了!追!他跑不远!”
两人立刻如猎豹般扑入碎石堆后的矿洞深处,速度更快,杀意更浓。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十息,距离轰塌处不远,一片因巨震而格外松散的岩壁阴影里,空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无声地漾开涟漪。一个蜷缩的身影艰难地显现出来,正是云黯!
他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腹间火辣辣的剧痛。嘴角不断溢出粘稠的、带着点点微弱星芒的鲜血。刚才那生死一瞬的强行“挪移”,几乎抽干了他残存的力量,更让新生的星辉经脉多处崩裂。晶髓的能量在体内疯狂流转,强行修补着创伤,但速度远跟不上消耗。他整个人如同一个布满裂痕、勉强粘合的琉璃盏,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更要命的是,强行催动那尚不成熟的空间之力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在他经脉里刮擦,带来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锐痛。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猎影卫的脚步和搜索声就在不远处回荡,越来越近。云黯咬紧牙关,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强行咽下,挣扎着想要再次融入阴影遁走。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心脏最深处轰然炸开!那并非火焰的焚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悸动与召唤,仿佛沉睡万古的星辰被无形的引力骤然唤醒,爆发出穿透时空的光芒!这灼热瞬间盖过了全身的伤痛,让他整个身体都为之震颤!
他猛地捂住心口,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死寂矿洞的最深处,与他流淌的血液产生了共鸣,在呼唤他!
追杀者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甚至能听到他们拨开碎石、兵刃刮擦岩壁的声响。云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退是死路一条!前方未知的血脉召唤,或许…是唯一的生路!他不再犹豫,强提最后一口真元,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循着那血脉深处灼热感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入矿洞更深、更幽暗的岔道。
那灼热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矿洞越来越狭窄、原始,早已废弃不知多少岁月。腐朽的矿车轨道掩埋在厚厚的尘埃之下,支撑的木梁早已化作乌黑的朽木,散发着刺鼻的霉烂气味。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带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沉滞感。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复杂的地形稍稍阻滞,呼喝声稍远了些,但那股锁定般的杀意始终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跟随。
突然,云黯脚下一滑!一段被厚厚苔藓覆盖的朽烂木轨无声断裂!他整个人向下坠去!下方并非深坑,而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撞击着冰冷湿滑的岩壁,最后重重摔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之中,溅起大片的黑色泥浆。
噗!
一口淤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泥泞里,竟发出微弱的嗤嗤声,仿佛带着奇异的能量。胸腹间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然而,就在他摔落的瞬间,心脏深处那股灼热的召唤感,骤然强烈了十倍!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源头就在附近!
他挣扎着抬起头,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和泥浆,朝感应最强烈的方向望去。视线穿过前方垂挂的、如同巨兽肠道般黏腻的藤蔓和厚厚的蛛网,落在一面异常平整、与周围嶙峋岩壁格格不入的巨大岩壁上。
那岩壁…有古怪!
他踉跄着站起,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拨开那些散发着腐败气味的藤蔓,一步步靠近。离得越近,血脉的灼热感越是汹涌澎湃,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岩壁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积淀了多少万年的矿尘和钙化物,形成灰白色的硬壳。但就在那硬壳之下,云黯敏锐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古老苍茫的意念波动!
是这里!召唤他的源头,就在这面岩壁之后!
猎影卫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交谈声再次从上方斜坡传来,越来越清晰!他们发现了坠落痕迹!
时间不多了!
云黯眼中血丝密布,一股狠厉决绝之气爆发!他低吼一声,不顾经脉寸寸欲裂的警告,强行催动丹田内残存的晶髓之力!璀璨的星芒混合着虚空能量,瞬间缠绕上他的右臂!整条手臂仿佛化作了一柄由星辰与虚空碎片凝聚的利刃!
“给我——开!” 他倾尽全力,将这只蕴含着空间撕裂之力的“手臂”,狠狠刺向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奇异岩壁!
嗤——嘎啦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晶髓与空间之力触及岩壁的瞬间,那厚重的矿尘钙化层如同脆弱的蛋壳般无声碎裂、剥落!紧接着,刺耳的金石摩擦声响起,星芒利刃艰难而坚定地切入岩壁本体!
然而,这岩壁的坚硬远超想象!晶髓之力疯狂消耗,云黯的手臂剧烈颤抖,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淌下。仅仅刺入半尺,那无坚不摧的星芒利刃便后继乏力,开始溃散!
“找到你了!小杂种!” 一声暴戾的怒吼如同惊雷,在云黯头顶炸响!猎影卫头领魁梧的身影带着凌厉的杀机,如同陨石般从斜坡上猛扑而下,手中黑铁战锤再次凝聚起毁灭性的土黄灵光,当头砸落!劲风压顶,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完全笼罩!
退?前功尽弃!必死无疑!
进?力量耗尽!岩壁未开!同样是死!
千钧一发!云黯瞳孔缩成针尖!被逼到绝境的血性彻底点燃!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再顾及任何后果,将全身的潜能,连同那沸腾灼热的血脉之力,尽数燃烧!原本因力竭而溃散的星芒利刃,竟再次凝实了一瞬!他整个人合身扑上,用肩头狠狠撞向自己刺出的裂缝!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并非来自他的肩骨,而是来自那面古老岩壁!在晶髓之力、空间亲和、以及他燃烧血脉爆发出的最后冲击之下,那道被星芒利刃撕开的裂缝,骤然蔓延、扩大!
轰隆!
大片大片的岩壁向内坍塌!一个巨大无比的幽暗门户,赫然显现!
云黯的身体因巨大的惯性,随着崩落的碎石,一头栽入门户之内!
身后,猎影卫头领那志在必得的恐怖一锤,狠狠砸在了骤然失去目标的门户边缘!轰!狂暴的土行灵力在门框上炸开,碎石激射,却无法撼动那门户分毫,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震回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
“这…这是什么东西?!” 头领和他刚刚赶到的同伴惊骇地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巨大门户。
门户高达数丈,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厚重、历经无尽岁月的暗沉青铜之色!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繁复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古老纹路!那些纹路扭曲盘绕,勾勒出一头头形态狰狞、充满了蛮荒气息的庞大异兽轮廓——正是传说中的神兽夔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的道韵,仅仅是注视着,就让人灵魂震颤,心生渺小与恐惧!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亘古洪荒的苍茫、厚重、霸道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苏醒,从洞开的门户内汹涌喷薄而出!
刹那间,整个废弃矿洞死寂一片。猎影卫头领和他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脸上因追杀而起的狰狞杀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与茫然。那洪荒气息冲刷过身体,仿佛连血液都要凝固,沉重的压力让他们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手中的兵刃变得重若千钧,黑铁战锤上的土黄灵光早已熄灭。
云黯摔倒在门户内的黑暗中,全身骨头如同散了架,经脉的剧痛和空间反噬的撕裂感潮水般涌来,让他意识阵阵模糊。但血脉深处的灼热,在这洪荒气息的包裹下,却奇异地平复下来,仿佛游子归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亲切的共鸣。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回头望去。
门外,两个猎影卫如同泥塑木雕,僵立在洪荒气息的威压下,脸上只剩下最原始的惊怖。门内,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只有脚下冰冷坚硬的、布满厚厚尘埃的地面触感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
哗啦啦…哗啦啦…
一阵沉重而缓慢的金属拖曳声,突兀地从门户内的黑暗深处传来。那声音仿佛带着万古的锈蚀,每一次摩擦都刮擦着灵魂,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格外…惊悚!
云黯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几乎停跳!他猛地扭头,神识如同受惊的触角,拼命探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黑暗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那绝对幽暗的背景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三对光点。
猩红!暴戾!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杀戮与饥饿欲望!
那不是光,更像是三对浸泡在血海深渊中无数岁月的巨大眼球!它们悬浮在黑暗高处,冰冷地、死死地“盯”住了摔倒在尘埃中的云黯!
一股比门外洪荒气息更加直接、更加凶残、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钧冰山,轰然降临!云黯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思维都为之停滞!新生的星辉经脉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晶髓的修复之力被死死压制!
危险!无法想象的致命危险!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后挪动,想要退出这扇刚刚闯入的青铜巨门!
然而,太迟了!
“吼——!!!”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血肉嘶吼的咆哮,猛地从黑暗深处炸开!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裹挟着腥臭无比的恶风,狠狠撞在云黯身上!他如同被巨锤击中,喷着血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那两扇高达数丈、刻满洪荒夔纹的沉重青铜巨门,仿佛被那一声咆哮所驱动,发出了震耳欲聋、仿佛来自远古的轰鸣——
轰隆隆隆!!!
如同沉睡的巨神闭合了它的口器,巨大的青铜门扉带着碾碎万物的气势,无视门外两个被洪荒气息定住的猎影卫惊骇欲绝的目光,以无可阻挡之势,轰然关闭!
咣当!!!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散灵魂的巨响,在幽闭的矿洞深处回荡、扩散,最终彻底死寂。
最后的光线被彻底吞噬。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降临。
只有那三对悬浮在虚空中的猩红血瞳,在云黯因剧痛和反噬而模糊的视野里,如同通往地狱的深渊之眼,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哗啦啦…哗啦啦…
沉重的锁链拖曳声,再次响起,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音,一步一步,坚定地踏碎黑暗,朝着他的方向,碾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