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谢允桓预想中的朝堂弹劾并没有在第二天出现。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第一个开口。说她魅惑君王?还是指责皇帝沉迷美色?
那样的人,没人舍得给她安上那样的罪名
况且陛下至今连道旨意都没下,他们又拿什么理由进谏?
少女虽然留在了宫中,却是以侍奉皇后的名义。皇帝即便有心,也确实没做出任何逾矩之举。
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最终决定还是等事情明朗些再说。
唯独阮伯远,第二日竟告病没来上朝。他倒不是装病,是真被阮芊芊气倒了。
昨晚父女俩一路沉默地回到阮府,刚跨进大门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阮伯远痛心疾首地指责女儿心肠歹毒,竟敢陷害嫡姐。
阮芊芊却冷笑一声,字字诛心:\"父亲有什么资格说我?姐姐出生才几天就被您扔在庙里,要不是她身边有个忠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父女俩都明白那未尽之言意味着什么。
单是想到她毫无声息的躺在那的场景,两人就感到一阵窒息。
两人的争吵不出意外的惊动了文盈盈。她站在廊下听完始末,脸上阴晴不定,手中的佛珠越攥越紧。
最终她闭眼长叹,转身回了院子,竟破天荒地没有劝和。
阮伯远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当晚就发起了高热。人也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姮妜对这些纷争毫不知情。在宫中住了两日后,看着每日下朝就匆匆赶来的谢允桓,她轻声提出了出宫的请求。
\"你...要离开?\"向来杀伐决断的帝王突然慌了神,声音都有些发颤。
姮妜眨了眨眼睛,反问道:\"宫门几时落钥?\"
\"二更天。\"谢允桓下意识回答。
少女轻轻点头:\"那我现在可以出宫吗?\"
谢允桓这才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如释重负。他慌忙别过脸去,生怕被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待平复心情后,他才强作镇定地问:\"想去哪里?\"
......
两个时辰后,谢允桓的马车停在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子上。
付嬷嬷偷偷打量着这位九五之尊,心下叹息,也不知他遇上小姐,到底是福是祸。
\"这便是你母亲留下的庄子?\"谢允桓望着周围略显贫瘠的田地,眉头微皱。
他暗自盘算着自己名下有哪些风景秀丽的皇庄,这里实在配不上她。
姮妜点点头,转向付嬷嬷:\"小荷把东西送来了吗?\"
\"昨儿个就到了。\"付嬷嬷连忙应道,\"小姐,现在就让大伙儿搬出来?\"
得到首肯后,几个农户很快挑着箩筐过来了。谢允桓好奇地探头看去,只见筐里堆满淡黄色的块茎,每个上面都顶着嫩白的小芽。
他博览群书,却从未见过这种作物。
\"这是何物?\"
姮妜俯身拾起一块,纤纤玉指与土黄的块茎形成鲜明对比。
周围干活的农户当时便看呆了。小姐这双手也太好看了。
谢允桓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几个庄户瞬间打了个寒颤。
他们慌忙低下头,再不敢多看那位戴着轻纱帷帽的小姐一眼。
这男人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方才那一瞬,他们甚至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种下去吧。\"姮妜的声音轻柔似水,瞬间冲淡了凝重的气氛,\"记住要芽朝上。\"
\"是、是,小姐放心。\"庄户们战战兢兢地应着,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这些都是种地的老把式,在付嬷嬷详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后,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五个人配合默契,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两亩地种得整整齐齐。
看着第一块根茎被埋进松软的土壤里,姮妜这才娓娓道来:\"我也不知它叫什么名字。是幼时在庙里后山发现的。\"
一旁的付嬷嬷听到这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急忙用袖子抹脸,生怕被小姐看见自己失态。谢允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温声问道:\"付嬷嬷,可否说说这东西的来历?\"
“奴婢,奴婢......”曾经的过往,付嬷嬷实在不愿再提。
却听姮妜突然开口,“无妨,是我幼时饿极了,跑到山上挖草根充饥。无意中发现这东西很像书中所见的芋头,便试着将它煮熟。没想到这东西煮熟的口感绵密,且吃下有很强的饱腹感。”
谢允桓听到她说“幼时、饿极”这几个字时,心口像被钝刀狠狠剜了一下,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他无法想象,幼年时的要饿到什么地步,才会去山上挖草根充饥。还好这东西无毒。
若是......若是有毒,恐怕她早已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