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你的狗眼!怎么骑的马?”那男子一把掀开绣金车帘,指着林彦秋破口大骂。
林彦秋不动声色地将马鞭别在身后,淡淡道:“阁下酒后肆意冲撞,反倒恶人先告状?方才明明有衙役鸣锣清道。”
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随从上前厉喝:“你是哪个衙门的?马匹连尾蹬都不挂,也敢在街上行走?把路引拿出来!”
林彦秋闻言冷笑:“荒谬!本官倒要问问,你是何人?凭何查验官凭?”
那壮汉勃然大怒:“直娘贼!”挥拳便打。林彦秋侧身闪避间,手中马鞭如灵蛇出洞,“啪”地抽在那人手腕上。壮汉顿时捂着手腕哀嚎,林彦秋趁机一记窝心脚,踹得他踉跄后退。
街上顿时乱作一团。商贩们纷纷收摊避让,几个胆大的闲汉躲在茶肆里探头张望。那锦衣男子见势不妙,边跑边喊:“反了天了!七品官也敢当街行凶!”说着从怀中掏出块腰牌,对远处巡街的差役挥舞。
不多时,两个穿着皂靴的差役气喘吁吁跑来。一见那二人,立刻点头哈腰:“刘大人!何大人!是哪个不长眼的...”
林彦秋冷眼旁观,见那差役接过自己的官凭看都不看就揣进袖中,心知今日遇上了官官相护。
“马匹暂扣!待...”
“且慢!”林彦秋突然厉喝,“本官乃沧山县副县丞,尔等敢扣朝廷命官坐骑?”说着亮出鱼符。
那差役顿时僵住,额角渗出冷汗。另一人见状,竟抽出铁尺威吓:“还敢冒充朝廷命官?锁了!”
林彦秋不退反进,指着对方鼻尖道:“这一尺子下来,你这身公服就算穿到头了。”
那差役见街上围观百姓渐多,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强撑着铁尺道:“你若敢走,休怪我不客气!”
林彦秋朗声道:“扣我马匹不够,还要锁人?不就是因那二人是你们上官么?”声音在街巷间回荡,几个挑担的货郎都停下脚步张望。
差役被戳破心思,只得阴恻恻道:“滚吧!”
林彦秋整了整青缎官袍,负手而去。行出三十步远,忽闻身后铜铃叮当,一辆青布小轿停在身侧。轿夫掀起帘子笑道:“官人可要搭轿?”
“去屯田司衙门。”林彦秋跨入轿中。
轿夫甩开膀子疾行,途中忍不住道:“官人方才真真解气!那何押司平日横行街市,今日可算栽了跟头。不过...”压低声音,“那厮最是记仇,您的骏马怕是...”
林彦秋把玩着腰间玉佩轻笑:“他能奈我何?”
“官人有所不知,”轿夫摇头,“那马厩里的胥吏,连根马毛都要刮层油。您的坐骑进去,少不得被克扣草料...”
至屯田司衙门前,林彦秋正要掏银钱,轿夫却连连摆手:“使不得!就冲您今日替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出气,这趟算小的孝敬!”说罢抬轿便走。
“呀!是林彦秋!”刚升任典簿的李晴晴提着裙裾飞奔而来,惊得鬓边绢花乱颤。转眼间林彦秋便被一群胥吏围住。
“都闲得慌?”张思冷着脸从二堂转出,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她这才款款上前,绛色官服衬得肤若凝脂:“今日怎得空来?”
林彦秋苦笑道:“来借匹马。方才在街口被醉驾的马车撞了,还险些被差役锁拿。”
张思柳眉倒竖:“谁人这般大胆?”听罢缘由后,她引着林彦秋往签押房走,冷笑道:“你待如何?”
“先让县衙派人交涉。”林彦秋摩挲着案上镇纸,“若他们不识相...”话音未落,镇纸“砰”地砸在案上。
张思反手闩上门,突然贴近他耳畔:“你这些日子不来,就不怕我另觅新欢?”吐气如兰间,纤指已划过他腰间玉带。
“你敢!”林彦秋一把扣住她手腕。
签押房内间摆着张贵妃榻,原是供官员小憩之用。张思顺势往榻沿一伏,官服下摆撩起,露出杏红主腰包裹的丰臀。她回眸一笑,指尖勾开绸裤系带:“你瞧,这地儿都荒得长草了...”
林彦秋扬手在那雪丘上留下道红痕,当即扯开自己官袍下摆...
窗外竹影婆娑,掩住了榻上渐渐急促的喘息声。案头那方被砸过的镇纸,此刻正微微震颤着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
林彦秋坐着张思的马车回到沧山县,随手赏了车夫一包上等烟丝,便直奔县衙。杜北丰正在签押房批阅文书,见他风尘仆仆归来,不由搁下狼毫诧异道:“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
听闻未能讨得银钱,杜北丰面露失望。待林彦秋将临安城诸般安排细细道来,杜北丰眼中精光一闪,暗赞此子思虑周全。又听得坐骑被扣之事,杜北丰拍案怒道:“这些巡城司的差役,与剪径的强人有何分别!”
“由得他们猖狂。”林彦秋冷笑连连。
二人密议片刻,林彦秋转至隔壁廨舍。田大晖听罢前因后果,立即命衙役急召工房、农科主事。不多时,两位主事匆匆赶到,领了撰写详文之命便告退而去。
却说府衙那头,柳安正欲散值归家,忽接驿丞急报,说明日要派驿卒来沧山县采风。柳安不敢耽搁,急忙禀告知府大人。
“来得倒快。”李树堂捻须沉吟,“传话下去,让沧山县好生准备。”
消息传到沧山县,整个衙门顿时忙碌起来。五乡里正皆接到急递,命其速速整顿乡容,以备上官巡视。
暮鼓响起时,林彦秋想起被扣的骏马,便着人去请祝知礼。不多时,祝知礼骑着快马赶来,见面就笑道:“正要寻你吃酒!刑房新调来的胥吏,都是按咱们的意思安排的。”
林彦秋却沉着脸道:“吃甚么酒!今日在城中被巡城司的人欺辱了。”
待他将事情原委道来,祝知礼拍腿大骂:“这些狗才!事故勘验时向来吃了原告吃被告。不过...”他压低声音,“如今刑名这一块仍是宋同知的地盘,闹大了怕伤了宋小姐颜面。”